邵勋直接蹲到他身旁,凑到糜晃眼前,道:“子恢,看清楚了么?”
桓温、逢辟、梁综、王羲之、邵贞五人刚刚入内,就看到这一幕,纷纷放慢了动作。
“陛下,你也老了。”糜晃仔细端详良久,叹道。
“五十二了,岁月不饶人。”邵勋说道:“再也没法听你喊‘小郎君’了。”
糜晃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到最后,眼角微有湿意。
“昔年留守洛阳之际……”邵勋说道:“不知多少个这样的午后,曹公躺在院中,我等围坐在侧,商议事情。”
糜晃似也在回忆,然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实不敢相信,竟已过去三十多年。”
糜直端来了一张马扎,邵勋接过后坐了下来,道:“那会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力气,子恢你虽时常唉声叹气,其实并非毫无主见,大事临身之际,亦敢以身当之。”
“不知为你奔走多少次……”回忆起这些早就沉淀在脑海深处的往事,糜晃神情舒展了不少,道:“许昌劫武库、长安杀鲜卑,唉。”
乱世之中,底线高的人最是难做。
他夹在中间,被昔日恩主猜忌、疏远,心境如何只有自己知道。
“我负责闯祸,子恢你负责善后,你我岂非绝配?”邵勋笑道。
糜晃亦笑。
“正月里元规来过一次,看了看我,说起旧日种种。”糜晃说道:“他也老了,两鬓霜白,再不复昔日模样。”
邵勋神色有些发怔。
昔年困守辟雍之际,不就他们这几个人么?
人的相遇,有时候就很奇妙,来来回回、走走去去、分分合合,羁绊比你想象中还要深。
“元规性躁,但人不坏,若做了错事,陛下你不要过于责怪他。”糜晃的声音很轻,但附上往日种种之后,又带着股异样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