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庾亮摆了摆手,道:“明日起行去河间,与王支汇合。”
“是。”谢安应了一声。
庾亮瞟了他一眼,笑道:“安石,你志向素来高洁,而今却做着俗务,如何?”
谢安神色淡淡,不卑不亢地回道:“昔大禹胼手胝足,疏九河,治水患。周公吐哺握发,制礼乐,定邦国,皆非俗务。今度田之役,实为厘清版籍,均平赋役,使民无偏颇之怨,国无仓廪之虚。志之高洁,岂在避世远俗?在乎明道安民耳。”
庾亮听闻,赞道:“此真知灼见也。民既安,可还有宗藩之患?”
“今上分封诸王于远疆,譬如植嘉木于四野,其根深则土固,枝舒则荫广。”谢安答道:“太子居东宫,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所患者非远疆之木长,而在中枢之德衰。非四野之兵强,而在九重之信立。若使朝堂如春阳之煦,法令似秋霜之肃,远者怀仁,近者慑服,则诸王纵有参天之势,亦不过庭前松柏,添景致而壮门庭耳。”
说到这里,谢安掷地有声道:“沃其根,则枝不争肥;疏其渠,则流不壅塞,此为无患之道。”
庾亮听闻,抚掌而笑。
谢安石居然暗地里告诫他好好辅佐太子,若朝廷威信大著,国泰民安,藩王也翻不起浪来,最终成为拱卫朝廷的帮手。
这不是瞎恭维,大梁朝那么大的天下,数万禁军、十多万府兵,若朝纲素振,谁打得过?除非你自身烂到极点了,不然没有藩王造反成功的可能。
“妙哉,安石颇得我心。”庾亮笑道:“天下果如此,便不负陛下之再造山河之壮举。”
“今岁度田,徐、青、冀、司四州大体平稳,感念太子之德者不知凡几。陛下之志,当后继有人。”谢安说道。
庾亮笑着点了点头。确实,一切尽在掌握中,些许烦忧,根本不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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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的信件经冀、司二州密密麻麻的驿站体系,一路送到了洛阳,时已九月底。
邵勋又从钓鱼现场回到了西苑精舍之中。
他先看望了下王惠风,后者勉强对他笑了笑。虽晒着秋日暖阳,但生机在一点点流逝。
乐岚姬和裴灵雁也过来看她了,陪着王惠风说了许久的话。
她俩年纪稍小,气色却要好上许多,终日不是看书,就是散步,或在窗前修剪花枝,悠然自得,生活比一直钓鱼的邵勋还要规律。
着女官将信件、公署拿到葡萄架下后,邵勋半躺了下来,一一览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