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想养花卖!
疯子,真是个疯子!
「你瞅瞅咱们几个,哪个像是养花的?」
「不死路边就不错了,还养花..
「为啥不能种花?」
「因为...因为.....
我语塞了,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了看自己畸形的手,看了许多原因,却始终说不出话。
孙毅见我没说话,乐呵呵的扛着锄头去耕地了。
于是。
烈日下。
几个腐子,几个独臂,以及几个瞎子和聋子,破天荒的开始种起地来。
种着种着,我突然反应过来。
让他找地价值的话,我是几年前说的.,
他竟然记了好几年!!!
这一刻,我知道。
这人不仅傻,还轴,更倔!
妈的这货确实倔!
本以为种花是三分钟热度。
但这疯子拉着人竟然耕了整整一年的地!
不仅要花钱,甚至一分收入都没有!
你能想像到,一个一条腿都没有的人,硬生生被孙毅逼着去耕田的画面吗!?
本以为一年过后我服个软就成但谁承想.
又是一年的冬季。
「这是赵山,你瞅瞅这大块头,就是有点傻,不过无所谓,傻就傻点!」
火炉旁。
我看着孙毅又背回来个人的画面,已经陷入了麻木状态。
肃州巷子里很少有流浪汉冻死都被孙毅背了回来。
报团取暖的垃圾桶,也逐渐塞满了垃圾。
一开始只有八人,第二年,便成了十几人。
来就来吧。
一起耕地呗。
我如此想着。
人都力量大。
哪怕是他们这些垃圾,聚集在一起,竟奇迹般将那块地照料出名头!
一年...两年...三年!
一块荒地,想要养成花地,最起码要投入三年的钱!
我就看着孙毅这倔驴,一点点捡垃圾,最终料理出一块开出娇艳花朵的田地。
在第四年。
当所有人看着面前这成片成片的花海时。
我忽的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情绪。
尤其是,当卖掉花后,亲手拿到那些钱...这感觉更是奇妙。
如果说怎麽形容....
那大概是我成了个人。
是的。
我成了个人。
我是个软骨头,别人打我做脸,我会将右脸凑过去。
别人放狗咬我,我会做滑稽模样,用尊严来供人玩闹。
如果有人让我学狗而给一块馒头,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但这些不是人。
眼前这些才是。
是我四十年间,第一次当人!
「嘿,老东西,我就说能成吧!」
摘花时,孙毅瞅着我吡着个大牙嘿嘿笑,
我看着他,嘴唇蠕动片刻,半响后,开口道:
「去你妈的!」
「这话说的,你那条命还是我捡的呢.
「早他妈还清了,这几年你给我发过工资吗?」
「哈,这花开的是真好看啊..:
「给钱!」
「吴城,现在你是副厂长了!」
孙毅满脸认真开口。
我有点无语。
「有厂子吗你就副厂长....
讲道理。
我还是对孙毅的倔驴脾气没个概念,但这次过后,我是真知道什麽该说什麽不该说了..
几天后。
孙毅忽的拉着我,一手拍在另一只没知觉的手上,道:
「地都整好了,咱们顺便整个厂子吧!」
我:?
厂子支起来了,二十人凑出所有钱,支了个铁皮棚子就算厂子了。
当然,钱一多,就容易被人盯上。
不过这些人来看了看,发现花田质量太差,厂棚完全没价值,所以将目光放到了人身上。
赵山消失了。
不过再怎麽消失,也就那几个地方能去,无非是被人卖了。
孙毅卖了很多花,以极低的价格卖掉,将这小子赎了回来。
厂子并不是冰冷的工厂。
相反,更像是个小社会,能让他们感受不到什麽差异的社会,如果觉得别扭,那也能用『家来代替。
赵山脑子不好使,孙闯全身都不好使。
孙毅像是个老父亲一样,教导着两人,厂子就这麽一点点的发展起来。
不过....
也正是因为这次卖花凑钱。
事情走向了另一条道路。
卖出去的花大多没有处理,他们的根须......包裹着零零碎碎的煤块。
花田下有煤矿!
雾时间,原本风平浪静,被人看一眼都嫌弃的垃圾桶涌进许多高端人士!
这里成了香饶饶!
花厂成了非法采矿的违法之人!
有人要收购花厂::
足足一百五十万!
一百五十万啊,这笔钱,对于孙毅来说,属实是一笔巨款!
只不过...
「怎麽不签?一百五十万,你去魔都都能买个大房子享福了!」
有天,我问孙毅。
对方现在没了之前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反倒是有些憔悴,单薄的衣裳显得是那麽孤寂。
「不够啊。」
孙毅抽着烟,缓缓开口道。
「这还不够?」我问。
「不够。」孙毅如实说道。
我沉默了。
一百五十万。
这够吗?
其实够了。
不过...
对花厂,对整个花厂来说,是不够的。
花厂算上孙毅,此时已经达到了骇人的75人!
一百五十万对一个人来说或许多,但对75人,多吗?
一个人两万?
两万块,能活多久?
不知道。
两三年?五六年?
这帮连路都不能好好走的残废,两万块能活过五年吗!?
拿这笔钱,另外建个花厂?
也不够.....
想要让一个花田起来,你至少要养四年的地!
期间的投资,耗费,人工,食物甚至是住所...一百五十万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说到底...
「厂子是你一个人的,地也是你一个人租的,卖了吧。」我开口说道。
「那他们怎麽办?」
「该怎麽办怎麽办。」
「去死吗?」
气氛沉默下来。
赵山,孙闯离了厂子,拿了钱也得死。
「扛不住的,他们没多少耐心,加不了多少钱。」
「他们不是好人,敢杀人。」
「咱们的花现在已经赔本,今年不盈利连饭都吃不起,饿死是早晚的事。」
「我男孙毅沉默了。
签与不签,都是死路一条。
我看着他,就这麽抽着烟,烟味慢慢充满整个房间。
有时候吧,我觉得我这一辈子挺草蛋的。
出生的时候,谁看到我都觉得晦气。
翻垃圾桶的时候,只会拿我当狗一样逗。
快冻死时,路人也只是捏鼻离我远点。
可当我好不容易,有了个安稳的地方,用唯一的一点价值开垦出了一块地。
这帮人又凑了上来。
他们说我违法,非法采矿。
但我快冻死的时候,却没人阻止我违法给我块毯子让我取取暖。
耕地之前,他们说这是垃圾山,耕完后,说这是块金山,给一点钱想带走....
孙毅卖了吗?
嘿。
你可能觉得没卖。
但,不卖,就会死,死的很惨很惨!
孙毅签了,妥协了。
「他签了合同,两百万价格签了,不签直接死,签了有概率活,他想博一博,想带着人活下去!」
「但我没想到,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给活路。」
「孙毅去签了合同,带着钱离开,但出门的那一刻,有人跟上了他。」
「人死了,死在回家的路上,就那麽死在路上。」
「钱没了,没在签完合同后,谁都不知道去了哪个口袋。」
「这就...有点过分了。」
「我想活啊,我想当个人一样活下去,我太想做人了,而不是当一条狗。」
2004年。
春季。
我看着身旁面无血色,不断打着哆,脸上露出惊恐,想说些什麽,张嘴却露出缺了半截舌头的赵宏光。
吴城笑了笑,他抽出一把刀。
「你看。」
「你也想活对吧。」
「我活不下去了。」
「你也是。」
【『天残地缺·案】
【(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