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就派北方会的人过去处理了。
在此之前,他打听过伏见鹿的底细,不过是东京来的黑道干部,杀了就杀了,这里是北海道,
是北方会的地盘,稻川会虽然有分部,但管不着他们。
九条睦盯着他,问道:「你哪来的人?」
九条光硬着头皮说:「北方会的人,不是我的人。」
九条睦又问:「他们听你的?」
九条光说:「花钱了的,悬赏业务,不是帮派火并——」
九条睦懒得再听,他拿出手机,拨打水谷润一郎的电话,却一直没有拨动,对方始终不接。
九条睦关上手机,随手丢到榻榻米上,冷声道:「好啊,家里一下出了俩白眼狼。」
九条光又装傻子:「您是说润一郎和源玉子吗?」
九条睦抄起拐杖就打,一点都不留情,一棍一棍地往九条光身上砸。可惜他老了,力气大不如从前,九条光虽然叫着『我错了父亲」,但却没怎麽躲,只是挥手挡了挡。
剧烈运动了两三分钟,九条睦力竭了。他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心里琢磨着这事又该怎麽处理。
这时,他手机突然响了。
九条光警了一眼,看到屏幕上的备注,是水谷润一郎,便说:「看样子已经完事了—父亲,
源玉子那边也早点处理吧。既然她在家,那就正好,暂时限制她出行,说不定能让小唯回来。」
九条睦本来就当儿子放了个屁,但他听到最后一句『说不定能让小唯回来」时,接电话的手略微停顿了一秒。
唔,这算是半个好主意。
九条睦有更好的想法,他拿着手机,唤来管家,吩咐道:「从今天起,别让玉子小姐离开,自己想藉口,她要什麽就给什麽,尽量满足她的要求—让她暂住一段时间吧。」
管家应是,但没有离开,因为他看得出来,家主还有其它吩咐没说完。
果不其然,九条睦稍微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还有这个废物,让他自己在房间里反省,不准让他见人,一日三餐隔门送进去。」
九条光一愣,猛地站起身,怒道:「凭什麽一一他话还没说完,管家就捂住了他的嘴,和侍从一道把他给拖走了。
和室内只剩九条睦一人,他这才接起了电话,披头盖脸呵斥道:「没有我的吩咐,你敢动九条家的人?你是不是一」
「是我。」
电话另一头,伏见鹿打断道。
九条睦一愣,他挪开手机,眯起眼睛看屏幕,最近有点老花眼,字迹看不清,辨认良久才确认,上面写的是『水谷润一郎」五个字。
没打错啊。
九条睦意识到了什麽,他把手机放回耳边,问道:「润一郎人呢?」
伏见鹿擦了下脸上的血,左右环顾一圈,乡下老宅的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纹身壮汉。
四五分钟前,伏见鹿外出买可乐回家,刚进院子,门口就驶来一辆面包车,冲下了两个壮汉,
想把伏见鹿给绑走。
伏见鹿三两下将其放倒,紧接着又陆续冲出四五个壮汉,面包车后座就跟压缩文件包似的,里头钻出的打手源源不断。
这种货色来一个就是送一个,来两个就是送一双。伏见鹿还留了手,怕是什麽误会,没把人打死,只是打折了手脚,让其暂时丧失行动能力。
要是把院子里搞得到处都是尸体,那就不美妙了。
最后,水谷润一郎从面包车前座下来,手上拿着把杀鱼刀,口袋里还有手机铃声在响。伏见鹿善意地提醒,问他要不要先接个电话。
「没必要,杀你,只需要十秒钟。」
水谷润一郎说完台词,怪叫着冲过来。伏见鹿侧身躲过刀锋,沉腰后拧,反身一个回旋踢,脚背砸在水谷润一郎侧脸上,把那张络腮胡圆脸都给踢变形了。
全过程用时不到五秒钟,水谷润一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伏见鹿蹲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脸,试图把他唤醒,问问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可惜,刚才那一脚力道太重,水谷润一郎彻底昏死过去了。
这也不能怪伏见鹿,刚才他听水谷润一郎口气那麽狂,还以为这家伙是什麽高手,错判了对方的水平,一脚下去没怎麽留力气,没被踢死就已经算是皮糙肉厚的了。
没办法,伏见鹿只能从水谷润一郎身上搜出手机,把电话回拨,问问刚才打电话过来的家伙。
他属实没想到,打来的是九条睦。
伏见鹿还以为九条睦想灭口,但当他听到『没有我的吩咐,你敢动九条家的人」这句话时,他就意识到,水谷润一郎不是九条睦派来的。
但这事肯定跟九条家脱不了干系,毕竟北方会是九条家的狗,他在名义上又是九条家的女婿,
这事至少在札幌警署已经传开了,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敢来骚扰,也没人能请得动水谷润一郎亲自动手除了九条家的另一个成员。
伏见鹿想起昨晚吃晚餐时,在门外听到的叫喊声,当时他就怀疑是九条光,再跟眼前的状况联系起来,八成是九条睦把儿子捞了出来丶九条光咽不下这口气,打算私自报复。
事实就是如此,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眼下,伏见鹿用脚尖踢了踢水谷润一郎的脸,后者依旧没反应,像一条死猪,他只好说道:「昏过去了,需要我帮忙叫救护车吗?」
说着,他不等九条睦回答,径直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急救电话:「你答不答应我都得叫,法律规定我有呼叫急救的义务。」
「你带人来北海道了?」九条睦第一反应是伏见鹿身边还有其它打手。
「没有啊,就我一个人。」伏见鹿说。
「那你是手上有枪?」九条睦又问。
「没有,别问了,我直接动手把他打晕的。」伏见鹿清点了一下人数,说道:「拢共有十一个人,全在地上躺着呢。」
九条睦沉默片刻,随后说道:「这是一场误会—
「误会?」伏见鹿手边没小纸条,只能捡起不知谁掉的鞋子,正面指使者是九条睦;反面指使者是九条光,他往地上一丢,鞋子反面朝上,便继续说道:「那就让九条光来跟我说吧,别敢做不敢当!」
九条睦沉默片刻,他没问伏见鹿是怎麽知道的,也没有开口狡辩,而是试图转移话题:「最近玉子要在这边住一段时间,如果你没意见的话,可以先回东京。」
「什麽意思?」
伏见鹿一下联想到先前吵架的事情,又联想到平樱子说『告白有可能被拒绝」,并顺带着联想到自己焦虑源玉子会离开的可能性,以至于没控制好细微的情绪,他下意识问了一句:「她在闹脾气,还是要跟我分手?」
九条睦活了七十多年,有条缝就能钻,光听一句话,他就能察觉到对方的破绽,顺势说道:「我不好直说,但是确实是她让我转述的。」
伏见鹿拨急救电话的手指停了下来,他从蹲姿变成了坐姿,一屁股坐在水谷润一郎背上,望着院子外的海浪发了一会呆。
两三秒后,他回过神来:「只是在生气吧?」
九条睦在这三秒钟内快速分析利弊丶判断得失。
他确实有过招揽伏见鹿的想法,但眼下他的亲生儿子已经对伏见鹿下了死手,就算现在他强行让两人握手言和,等他死了,他亲儿子的下场八成好不到哪里去。
九条睦甚至没考虑过自家儿子亲自镇压招揽伏见鹿的可能性,就刚才在和室对谈那番尿性,九条光能守住家业就已经很不错了。
既然没办法招揽,那就只能及时止损,源玉子还没走到结婚的地步,一切都能挽回,
更何况,他希望能利用源玉子,把九条唯拴在北海道,
曾经九条唯在意公婆,那现在她肯定会在意源玉子的丈夫和亲家,只要源玉子嫁了本地财阀,
九条唯大概率会受影响。
九条睦在半秒不到的时间内,做出了决断。机会和命运从不等人,他每一次都会抓准时机,从不犹豫。
「年轻人分分合合很正常,」九条睦用为人着想的长辈语气说道:「不妨仔细想一想,她真的有那麽喜欢你吗?她是喜欢你这个人,还是因为别的事情,才跟你在一起?」
末了,他还鼓励道:「但也未必,她可能只是一时心灰意冷,我觉得你还有机会,吃晚餐时我可以帮你劝劝她。」
这话非常挑拨离间,适用于所有情侣。
九条睦七十六岁高龄,为了给儿子擦屁股,不得不撬墙角,说一些绿茶发言,属实是家门不幸,人丁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