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玉子在情感上想要接受这个答案,但她的理智依旧对其保持怀疑:
「以伏见君的身手,怎麽会伤到头?」
「伤到头之后,恰巧神智不清却没有昏迷丶恰巧给石冢先生打了电话说清原委却稀里糊涂地听从了吩咐,以至于最后还恰巧失去了这段记忆……」
源玉子叼着无烟菸斗,双手叉腰,小眉毛皱了起来:「真的有那麽巧吗?一次巧合或许是意外,两次巧合一定另有蹊跷!」
毛利奈坚持自己的推理,但她嘴拙,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伏见鹿适时接话,在一旁说道:「生活就是无数巧合构成的,单个精子成功进入卵子的概率在自然受孕中约为0.0000002%到0.0000005%,即每五亿精子中约一个成功……你我都是五亿次巧合下的结果,难道这也是人为控制的诡计麽?」
他拍了拍源玉子的肩膀:「生命就是一场奇迹,所以没什麽不可能的。我们已经排除所有选项了,这就是唯一的答案。」
这话听着很有道理,宾客们都忍不住点头,但源玉子却觉得有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
她思忖片刻,没找到什麽逻辑漏洞,继续追问道:「那剩下的案件呢?」
「巢鸭公寓屠杀案正如结案卷宗所说,是由黑帮火并导致的。」毛利奈反问道:「我想问一下源小姐,为什麽会觉得巢鸭公寓屠杀案和礼堂枪击案是同凶呢?只是因为现场有天罚血字吗?」
「是的,笔迹很相似……」源玉子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毛利奈继续说道:「或许这也只是一个巧合,现场没有证据能证明,写下「天罚」血字的人就是凶手。」
「完全有另一种可能,凶手行凶后,出现第二者,在墙上留下血字。」
「剑豪好歹需要用剑,但警方找到的凶器却是一把水果刀,所以单人作案的推论明显不现实。警方的调查结果是对的,巢鸭公寓屠杀案就是黑帮灭口。」
「或许是黑帮在墙上留下血字,又或许是第二者在墙上留下血字……这与真相无关,并不重要,对吧?」
毛利奈看向源玉子,而源玉子则看向了伏见鹿。
在一段诡异的静默后,源玉子点了点头:「确实。」
最后毛利奈陈述雪地天罚案和无名女尸案,前者是模仿犯,后者查无可查,基本是把青岛原的话复制粘贴了一遍。
对于这个结果,众人还算满意。
故事的结尾总要留点伏笔,就跟电影结尾的彩蛋一样,迷魂不醒的主角突然睁眼丶神秘配角邪恶一笑丶死去的反派又在墓中苏醒……最后两起查无可查的天罚案,就适合当作彩蛋,让小说家们发挥想像力去创作。
源玉子同样认可了这个推理,她兑现诺言,当众将两千五百万円的支票交给了毛利奈。
礼堂掌声雷动,持续五天的婚礼到达了高潮,新娘和新郎摆脱了过去的执念,在众人见证下,他们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管风琴奏响《婚礼进行曲》的庄重旋律,宾客们坐在礼堂两侧的长椅上,刑警翻出圣经丶穿上牧师服,站在神坛上等待着。
九条睦一再坚持,源玉子最终还是换上了白无垢。
烛光摇曳,新郎站在神坛上等待着。九条睦牵着外孙女的手,走在红毯上,全然没有重病将死的气态。
兼坂孝太郎和毛利奈并肩坐在长椅上,两人望着这一幕,心中各自生出不同的感慨。
「约好每人一千二百五十万円,」毛利奈又写了一张支票,递了过去:「等我兑了你再兑,不然我卡里没钱兑不了。」
兼坂孝太郎没接:「这就是你说的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麽?」
「是的。」毛利奈说。
「如果伏见先生真的是凶手呢?」兼坂孝太郎问:「你不就成了让他逍遥法外的帮凶了麽?」
「你也说了,是『如果』。」毛利奈耸耸肩:「那是你眼里的真相,未必是事实。」
「刚才伏见先生接了一通电话,是你打的麽?」兼坂孝太郎问。
「是的。」毛利奈再次承认了。
「你和他做了什麽交易?」兼坂孝太郎追问。
毛利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没注意到麽?在我所有的推理当中,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什麽?」
兼坂孝太郎一愣,如果不论证据的话,他完全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源小姐没能得到满意的『真相』。」毛利奈如是说道。
兼坂孝太郎想了想,疑惑道:「这样的真相对于她来说不是最好的麽?她终于摆脱了过去,洗清了未婚夫的嫌疑,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对她最好的真相,不等于她想要的真相。」
毛利奈对于人性的洞察力比兼坂孝太郎更加敏锐,她采风练笔时,经常会观察路人,写出他们的人物小传:「相比于真相与事实,她更想要一个诚实的伴侣。」
兼坂孝太郎回忆片刻,双手抱胸感慨道:「那很遗憾,男人没有不撒谎的。我看得出来,新郎有所隐瞒。」
「是的,我也看出来了。」毛利奈点头。
「那你为什麽……」兼坂孝太郎侧过头,正想质问,看到毛利奈手里的支票,他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转移话题道:「扯远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跟他做了什麽交易?」
「我让他诚实宣誓。」毛利奈认真说道:「作为交换,我洗清了他的嫌疑。」
「哈!」兼坂孝太郎忍不住乾笑一声:「如果他真的是凶手,这种约定根本不值一提……相信我,他会眼睛都不眨地对新娘撒谎。」
「要打个赌吗?」毛利奈正要收回那张支票,兼坂孝太郎伸手捏住,将其抽走,随后他问道:「赌什麽?」
「就赌伏见先生会不会在神坛上撒谎。」毛利奈说:「你也算是有钱人了,就赌五十万円,怎麽样?」
「好啊。」
兼坂孝太郎觉得这是白捡的钱,在他看来,婚礼誓词本身就是最大的谎言。
新娘牵着外公的手,走上了神坛。牧师打开了《哥林多前书》,教导新人『爱是恒久的忍耐』。
接着,他正式宣布,新人可以宣读结婚誓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