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还得是凤儿!
王世充的神情动作毫无做作,怎麽看都是由衷之言。
李建成也挑不出毛病。
心中嘀咕,难道所谓的阴阳奇术不只是灵媒通幽,竟也能治病?
觉心师太,这次要靠你了。,李建成想到临行前老爹李渊的叮嘱,目光不由落在慈航老尼身上,东都之事将关系家族大业。
这天师出人意料,突然来到独孤家。
此人虽难对付,但他想说服独孤家也没那麽容易,论及亲缘,远没有我们李阀挨得近c
李建成镇定下来,并未露出敌意。
反而从方才的质疑之态转出笑容,给人一种源自深厚底蕴的大家做派。
「天师能像寻常医者一般施展医术,那是再好不过。老夫人身缠旧疾,我们这些晚辈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盼今次师太与天师出手,能助老夫人摆脱病苦。「
他一脸诚挚,像是肺腑之言。
独孤峰连忙点头,朝着左右两侧首席拱手:
「我老娘的哮喘每隔一阵就会发作,算算时间她老人家过几日又得遭罪,一夜之间不知醒多少回,烦请两位费。」
老奶奶望着独孤峰恭敬作揖,自个的病症自个清楚,她没抱多大希望,但小辈关切叫她心中高兴。
可家中难处着实不少。
只在昨日,她的哮喘其实已经发作,但凭藉近百年的功力,生生压住。
鲁国公府已招了难,需叫人明白,她独孤家不是好欺负的。
她这棵大树,尚未倒下。
老奶奶微微侧目看向一旁的乖孙女,多添欣慰。
还好有凤儿。
不过,想到这个乖孙女某些不乖的地方,又叫她犯了愁。
可她口风实在太严实,也没法逼迫。
在周奕与觉心老尼随口应了独孤峰的话后,王世充换了个话题朝觉心问道:
「师太会参与荣府的寿宴吗?」
老尼倒也乾脆:「贫尼去不去都无关紧要,郑国公想问和氏璧的话可以去荣府瞧瞧,本斋自会有人说明。「
王世充笑看李阀众人:
「两位公子既有以和氏璧定大位的心思,希望我们能站在同一方,届时夺得和氏璧,可先拿来给皇泰主一试是否有奇妙感应。」
杨侗默默看向李世民与李建成。
李世民微微点头。
杨侗顺着李建成的动作,看向周奕。
「天师对和璧有何打算呢?」
他其实在说,我们都是大隋嫡系,而你是个外人。
周奕没开口,尤楚红低沉苍老的声音抢先响起:「既然两大武林圣地知晓和氏璧下落,觉心师太又不愿多提,可见一众圣地名宿也对此事极为谨慎。」
「受命于天,这个名头可太大了,今日诸位亲朋到老身这里来闲话家常,还是聊点轻松的吧。」
站在一旁的独孤策连声应和:「祖母说的对。」
独孤策话罢看向李建成,这大公子与王世充的话外音连他都听出来了。
大老表这话太不对味,怎能在我家这样排外。
独孤峰瞅了儿子一眼,心道这小子反应还算快。
虽说独孤阀与李阀关系亲密。
但在独孤家的宴客厅内得罪道门天师,这好吗?这对吗?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在关中,李渊也不愿意吧。
就算天师最后失败没夺得天下,也没道理得罪这般高手。
独孤峰准备措辞揭过此事。
没成想,周奕非但没生气,反而朝老奶奶露出微笑,接着看向李建成。
「看来大公子很在意我的想法,和氏璧对练武之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宝物,而对争霸天下的人来说,则是一种由来已久的天命寓意。」
「自秦王扫六合,命李斯撰写下八个鸟虫形篆字,后人皆道受命于天,也就是所谓的天下共主。「
「大公子是在问这个吧。」
李建成道:「正是。」
一旁的李世民与长孙无垢都带着一丝好奇,忽然发现周奕转头看向了杨侗。
这叫杨侗猝不及防。
他还只是小少年,且性子稍弱,名义上的东都之主并不能给他什麽安全感。
此刻名动天下的天师聚目在他身上,杨侗也有些紧张。
但是,他倒不缺胆色,主动开:「天师有话要对我说?」
周奕温和一笑,像是在看一个晚辈:「说起天下共主,我就想到你祖父。」
那不就是杨广?
「为何?」杨侗询问。
周奕道:「一年多前,我去临江宫与你祖父喝酒时,正好说起过天下共主。」
众人听罢,岂能不惊!
算算时间,那正是江都大乱之前,杨虚彦还未得手。
这简直难以置信,杨广在时他是当之无愧的正统,各路义军,皆被称为反贼。
哪像现今帝皇遍地,连野泽也有大王。
江都丶东都丶长安都是一方所辖,早无诏告天下之能,故而义军为雄,割据四方。
杨侗带着奇特情绪问出了一个尖锐问题:「先帝知道天师的身份吗?」
「知道。」
周奕的语气表情皆不似说谎,卢楚丶郭文懿等人竖起耳朵。
就连那九头虫都开始好奇。
作为正统的隋帝杨广为何会与一名当时最大的反贼在一起喝酒?
「我以天下倾覆,百姓之苦将你祖父数落了一番。他愤怒之下,说我不懂什麽叫登享大宝,什麽叫天下共主。」
「我对他说的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便与他辩论一番,结果自然是你祖父没辨说过我。」
杨侗听到这些,回想起一些往事。
杨广下江南前对他好生叮嘱,叫他守住东都。
他有所怀疑:「怎知道是天师辩赢了呢?」
众人晓得他素有雄辨之能,只是不相信杨广会服输。
「他口上不承认,心里却服输了,否则,张须陀不会从扬子县返回江都。」
不管是七贵还是独孤阀丶李阀之人,各都知晓些江都内情。
当时宇文阀把控江都,张须陀迟迟无法进城。
后来,杨广突然下令叫张须陀拔营进城,原来是这个原因。
众人有种聆听秘辛恍然大悟之感,倘若这两人没有对话,此时的江都岂不是在宇文阀的掌控之下?
杨侗没有追寻内情,因为已无意义。
带着少年人的好奇,他又问道:「天师为何会与先帝坐论饮酒?「
周奕道:「那是个偶然,因为我听见江都宫这曲,顺着律来向找到了他。」
杨广在东都时极有威严,众人甚至能回忆起他坐在乾阳殿时的模样。
周奕的这些话,叫卢楚丶皇甫无逸等人多有感触。
「天师说这些,与和氏璧有何关联?」
李建成打断了宴厅奇妙的气氛。
他很快得到回应,不过,那回应之声更多几分清冷无情。
「和氏璧就如同杨广口中的天下共主,我一样兴趣缺缺,不过,这时我却不是要反驳什麽天命,只是单纯一个念头升起来,要叫这念头通达。」
周奕看了看李建成,旋即看向觉心老尼:
「师太,有一伙人要拿和氏璧与我为难,可我这个人偏偏喜欢逢山开道,我要叫这些人瞧瞧,他们能不能守得住。」
觉心老尼轻抖拂尘:「世间争斗无休,既然一念而起,不如一念而灭,临崖勒马,眼前尽是开阔。」
周奕微微一笑:「师太比那一心老尼要会说话一些。」
周围人已是不好说话,能有底气与武林圣地的底蕴针锋相对的人,那可难找。
故而夹在中间的独孤峰几次欲言又止。
独孤策在后方微微瞪大眼睛,那老尼来自家时派头十足,老爹都要小心招待。
他看了老表李建成一眼,暗暗摇头,还是妹夫更威武。
众人察言观色,显是天师的气焰占据上风。
王世充丶李阀丶皇泰主丶慈航静斋,无论是谁,他总是一点话风不落。
看似平静,但那一丝掌控一切,指点各家的霸道却让卢楚丶郭文懿有些激动。
坐在靠下方的黄门侍郎赵从文说话最少。
但他心情波动甚大。
起先被郭老二拉着匆匆上船,他多有忐忑,这时亲眼见识过后,隐忧只余两分,窃喜多了八分。
忧喜交加中,不由把眼睛移到王世充的脖颈处。
相比于卢楚收藏的王世充,这一颗够新鲜。
觉心老尼稍有严厉之色,却没继续回应。
她有自知之明,辨说不过,何必助长他人之势。
老夫人一双老眼从某天师身上划过,心中生出波澜,江湖传闻不假,这天下间果然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近百年时光,本以为自家凤儿已是天赋顶尖层次。
没成想,到老了还要体会一把什麽叫人外有人。
她顺着周奕的话把话题引走,说起了独孤盛那边的情况,总算把气氛又给稳住了。
趁着众人说话,沙家五小姐偷偷扬起胳膊肘抵了抵一旁的好闺蜜。
她凑近聚音成线,窃窃私语:
「小凤,我更喜欢这俏郎君了,你觉得我有机会得手吗?「
「没机会的。」
「喂,你怎麽可以这样打击好朋友。」
沙五小姐冲她做了个「切」的口型却没发出声音:「是否是你一直想的那个混球远不及我瞧上的这位,小凤,你若是也喜欢,就赶紧承认,本小姐可没那么小气。」
独孤凤飞给她个俏的白眼:「你别犯花痴,待会把他吓到了。」
「哪有,我看他胆子好大。」
沙芷菁还要再说,忽然看到那俏郎君侧目朝她这个方向看来。
五姐有些慌张:「他不会听到了吧?!」
小凤凰藏住笑容,扯了扯她的衣衫:「先别说了,待会我找机会将他介绍给你认识。」
「你?」
「这可是我家。」
沙芷菁一想也是,天师在独孤家做客,待会还要去诊治老夫人,小凤准有机会说上话。
她给了好闺蜜一个「你这才像话」的眼神。
在宴客大厅中又聊过一会儿。
独孤峰命人摆开正席,席间很热闹,也没人聊不开心的话题。
等到饭后,觉心率先提议给老夫人治疗哮喘旧疾。
独孤家虽找过大量名医诊治,信心被一点点消磨,但对慈航隐居高人的手段,他们还是无比期待的。
独孤家的人全都跟去了,就连小凤凰也与周奕一个眼神碰撞后随祖母而去。
第一个出声告辞之人是王世充。
但是,他还没出宴厅外的第一个院落,就被周奕截住。
王世充的嘴角轻轻抽动,心中本能将惊惧反馈到身体上:
「天师有何指教?」
周奕的一双眼睛如同有魔力一般。
他聚精会神地凝视着王世充的双眼:「郑国公,我喊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王世充立时疑惑:「有什麽不敢答应的?「
他话罢,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精神压迫感,耳朵响起嗡嗡鸣响,像是站在山谷边持续大喊,不断有回音响彻大脑。
「王世充.!」
那声音回荡到最后,便如同一道惊雷轰击落下,在脑中炸响。
他双手把头一抱,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从脖子上摘下去,跟着发出低涩口音:「我..我不是...」
王世充猛地清醒,连忙朝后方避退。
一阵恍惚,再看向周奕时,他已经返回方才的大厅。
「郑国公,您没事吧。」
几名护卫上前询问。
「方才你们可听见他对我说什麽?」
护卫一脸古怪道:「只是念了一下国公的名字。」
王世充瞳孔一缩,他明知这事有古怪,但不知具体古怪在哪。
独孤家有段达暗中照看,得赶紧回国公府问问。
倘若这厮在自己身上留了什麽暗伤,又未曾察觉,那可就要命了。
「走,速速回府。」
「是!」
王世充匆匆带人离开,周奕碰上了李世民夫妇。
「李兄有何要问我?」
李世民儒雅一笑:「周兄讲述的江都之事引人入胜,我久思无果,不知你如何辨服杨广。」
「很简单,当你有了他得不到且迫切想拥有的东西时,他就愿意听你说话。「
李世民似是猜到答案,却还是问道:「是什麽?」
「我对他说,古来多有皇帝在衰老之时求仙问道,追寻长生久视,而我从一开始就踏在龟鹤遐龄的路途上。,长孙无垢首次听到这话,心中遐思万千。
李世民却已淡定:「那就不奇怪了。」
他仰望天空,又轻轻一叹。
「周兄,这条路过于缥缈,帝皇也摸不到门槛。」
「不。」
周奕提点道:「准确来说,就是帝皇摸到门槛也悔之晚矣,少年不珍惜,老来空流泪」'
C
「给他宝书万卷,凭仇苍老朽败的身体,也不可能修炼有成。」
「我说的有道理吗?」
李世民与长孙无垢都点了点头。
二凤还在回味,一旁的长孙无垢说道:「世上虽有破碎虚空丶探求长生的传说,但距离普通人极度遥胃。亿万人,只有寥寥几人有此机会。」
「再细数古今帝王,可见天师所言,这是比成为帝王更难的一条路。」
周奕意味深长:「未来或许会有不同。」
二凤不禁笑了:「说来也怪,怎得我思考许久都觉得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一与周兄聊几句,仿佛便能抓住一般。「
「因为人最大的天赋之一便是创造。」
周奕又道:「且这是一个可以创造神奇的世界,那麽从无变作有,就是一个可探求的过程。」
「譬如那天君席应,他整合西域各种武学,再去天竺,回来后便创出紫气天罗,倘若他不碰上我,未来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李兄的天赋不差,你若学席应骑匹白马去天竺,也能有收获。」
李世民与长孙无垢不懂周奕的亏趣味。
但他的话浅显易懂,练武之人,本就该游历学习。
「长孙姑娘,你练的武学是否为家传?」
这问题很突兀。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是,我与兄长练的武功都是同一类,与开孤阀的传承差不多。」
李世民道:「为何有此一问?」
周奕回应:「可惜,你老爹没将真传给你先留下。」
周奕说话时,很认真地留心长孙无垢的表情,看她是否会流露出强烈的情绪波动。
「家父十年前就离世了,对他的武功,其实我也不太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