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偈》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二十字凌空浮现:
每个墨字皆泛金光,竟在虚空中生根发芽,化作一株株菩提虚影。
最后一笔收锋时,整张宣纸「轰」地燃起青焰,绽出朵朵火莲,化为一件佛门文宝。
这道佛偈一出,天地皆寂。
刹那间,法坛震颤。
江行舟身后金光如潮,那宣纸上的二十字佛偈骤然化作一道通天光柱,直冲云霄!
光柱之中,
一株参天菩提拔地而起,枝干虬结如龙,树冠遮天蔽日,洒下万千金色佛光。
一方明镜台凭空浮现,通体如琉璃,澄澈无暇,映照世间万象。
江行舟立于菩提树下,周身一阵阵佛光,如烟如雾缭绕,竟似一尊古佛降世。
一手持净瓶,一手持杨枝,法相庄严。
他以杨枝沾净水,轻拂明镜台,所过之处,尘埃不染。
「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镜面愈发澄明,映照出少年深邃如渊,漆黑如墨的一双星眸。
犹如佛祖,在低语。
话音未落,菩提枝叶无风自动。
梵音阵阵,似有万千佛陀低诵,整座法坛沐浴在一片无尽佛光之中!
佛偈出,法相生!
白马寺,十数万人震撼,满场皆寂!
「这是,如……如来佛祖悟道法相?!」
数百名小沙弥仰首望天。
他们瞳孔中倒映着那尊巍然菩提树下的佛祖法相,一时间震骇的竟忘了呼吸。
「咔嚓——」
一声脆响突兀地刺破寂静。
不知是那个小沙弥惊慌失措,手中的茶盏坠地,碎瓷在青石板上迸溅,如惊破禅心的第一声钟鸣。
「看哪,是佛祖悟道法相!!」
「噗通~!」
「噗通~!」
接连不断的跪地声中,数百名小沙弥们双手高举,如饥似渴地承接法坛,那漫天洒落的杨枝甘露。
菩提树下,佛祖拂以杨枝拭明镜台而洒落的净水,化作点点金芒甘露,飘洒法坛——
「这这是净瓶圣水,杨枝甘露——可洗心尘!」
滴答!
一滴甘露坠入眉心,那小沙弥刹那间浑身剧颤,额间竟浮现莲花虚影。
小沙弥满脸陶醉。
他的心.瞬间乾净了!
滴答!
滴答!
此起彼伏的顿悟声中,有人涕泪纵横,有人口诵真言。
每一滴洗尘圣水沾身,便似醍醐灌顶,数日苦修不及此刻一滴净水洗尘!
「佛祖显圣!当真是佛祖显圣啊!」
声浪如潮,十数万百姓仰首望天。
他们瞳孔中映出那株通天彻地的菩提古树——千丈虚影撑开天地,枝叶间流泻的佛光将整座法坛染作金色汪洋。
「噗通——」
先是零星几声,继而如秋风扫麦浪,黑压压的人群接连跪倒。
老妇颤抖的双手合十,孩童懵懂地模仿着大人动作,商贾丢开算盘伏地长拜。
菩提叶影婆娑,每一片摇曳的叶尖都坠着露珠般的佛光。
白马寺五位长座长老的袈裟在佛光中猎猎作响。
他们齐齐震撼的仰望法坛上的那株通天菩提,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面颊,蜿蜒而下。
他们颤抖着摘下象徵身份的鎏金毗卢帽,齐齐拜倒在参天菩提树下。
「这世间,竟有人能凝结——我佛如来菩提树下悟道法相!」
江行舟身后一株菩提古树。
虬结的树干上,天然铭刻着梵文经卷,每一片菩提叶都流转着「卍」字金光。
树冠遮天蔽日,垂落的根须如璎珞般轻抚法坛——这正是当年释迦牟尼证道成佛时的菩提圣树!
隐约可见佛陀结跏趺坐,手捏拈花印,净水洗尘明镜台,于菩提树下证道成佛!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长座大长老的声音颤抖得几乎破碎。
他五体投地,额头紧贴地面,仿佛要将自己融入这方佛土:「老衲修行六十载,今日得见如来菩提树下悟道法相,死而无憾!」
——能在佛祖证道成佛的菩提树下,悟道修行,那是何等的幸福?!」
其馀四位长座长老,早已泣不成声。
「大日如来!」
「佛祖.您是来下界,接引弟子麽?」
他们任由斑白的头颅一次次叩击青砖,流泪叩拜。
砖石上渐渐洇开暗红血迹,却无人觉痛——在菩提树的佛光笼罩下,这血痕竟化为一朵朵金莲,迅速愈合。
此生,得见我佛如来菩提树悟道之法相,他们毕生足矣!
法坛四周,上千僧众陷入癫狂。
有人撕开僧袍,承接杨枝甘露!
有人将珍藏多年的佛珠,碾成齑粉,献给菩提树。
坛下。
「阿弥陀佛——!」
慧日方丈愣住,浑身颤抖,九锡禅杖「当啷」一声坠地,苍老的身躯深深朝着法坛伏拜,额头重重叩在青石板上。
他身后的千名僧众,如浪潮般齐齐跪倒,袈裟翻涌如云,梵唱之声震动天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江行舟身后那株通天菩提树——佛祖虚影,在此悟道!
「这竟是——如来佛祖悟道法相!
江施主修行的佛门心法乃是当年,我佛如来在菩提树下悟道之心法?!」
慧日方丈的声音激动颤抖,得几乎破碎,浑浊的泪水滚落。
法相,乃佛门弟子修行之根本。
意味着修行的方法丶路径,以及最高能够修行达成的境界。
譬如,释怀和尚修行的「怒目金刚」法相,注定他此生上限,只能止步于佛门「金刚」境界。
而此刻——
江行舟这道佛偈,身后显化的法相,竟是如来佛祖悟道之法相!
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他的佛门修行,所能达到的最高成就,没有上限!
因为佛祖本身,便是无上之境!
法坛之上,梵音寂寂。
释怀和尚面色惨白如纸,怔怔望着对面那幕景象——
江行舟端坐菩提古树下,周身佛光流转如月华倾泻,竟映得整座法坛金辉灿灿。
少年左手持净瓶,右手执杨枝,正以甘露涤尘明镜台。
那晶莹水珠坠在镜面,竟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每一次杨枝甘露的洒落,都将明镜台清洗的一尘不染。
「噗——!」
释怀和尚面色死灰,突然喷出一口心头鲜血,噗通一声,双膝重重砸在青石上。
那净水,对其他人来说是圣水,是杨枝甘露!
对他来说,却似韦陀杵尖未乾的血色——将他二十年苦修的佛心击得支离破碎。
他此刻,绝望到想死!
他在菩提树的佛光中浑身颤抖——正如萤火之于皓月。
他苦修的金刚法相萤火微光,怎敢与这煌煌大日如来法相争辉?
江行舟这道佛偈,这分明是在描述释迦祖师当年证道时的情景啊!
此佛偈既出,便如灵山法旨,叫他如何破得?
如何敢破?
根本,就是破无可破啊!
这是他,遥不可及的境界!
释怀攥着染血的佛珠,想起他在白马寺晨钟暮鼓里的苦修,想起自己被方丈誉为「百年奇才」时的傲然。
前十年苦学佛法!
后十年苦读诸子百家!
白马寺百年奇才的傲骨,此刻却在佛祖法相的威压下,寸寸碎裂。
谁曾想,
江南道来的少年解元,一位儒家弟子,竟在白马寺佛门圣地,在他最擅长的佛法领域,用佛偈将他击败。
「贫僧——败了!」
他此刻就像个痴儿般,跪在江南少年面前,羞愧俯首,连抬头直视菩提树下那轮佛祖法相神光的勇气都没有。
高坛之下。
众国子监儒生面色震撼,鸦雀无声。
诸道举子解元们更是深深震撼,一时竟无人敢高声言语。
他们不拜佛!
却也深受这道佛偈震撼!
江行舟的佛偈如晨钟暮鼓,回荡在众人心头,久久不散。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荆楚道解元宋楚望放下手中酒壶,醉意已经完全清醒,低声吟诵,忽而闭目凝神,似有所悟。
「我乃儒门弟子,为何也会如此感同身受,无比感动?」
待他再睁眼时,竟已泪流满面,颤声道:「我……我终于懂了!」
他仰首望向法坛上的江行舟,神色间无比崇敬,声音哽咽:「此偈之意,乃是以菩提为身,以明镜为心,日日拂拭,不染尘垢……
这何尝不是我辈儒生所求的『修身正心』之大道吗?!」
此言一出,满场举子们哗然。
「不错!」
「若将佛门圣物『菩提树』,换成孔门圣物『韦编门』!
这道偈语一样成立!
便成我等儒生,修行问道之心法!」
众国子监士子这才恍然——原来江行舟此偈,非但直指佛门真谛,同样也合儒家「格物致知丶诚意正心」的大道!
宋楚望深深一揖,长叹道:「江兄此偈,已非儒释辩机之论!
而是超越儒丶佛……直指大道本心!
境界之高,远超我等想像!」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