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等待惩罚的犯错伶人们听到这一处罚后,纷纷叩首说道:「多谢张协律宽容体恤,奴等一定加倍用心,来日必得上等,务必早日业成!」
所谓的业成,是指的学难曲五十首任职供奉者为业成,难曲就是比较复杂丶演奏困难的曲目,能够娴熟掌握五十首以上便毕业了。天分高的也需要数年的时间,业成之后行为修谨者便可晋升为助教。
李朏见张岱这里业务也算是上手了,于是便站起身来笑语道:「前堂还有一些案事积累,宗之你自留此可行?」
他本来也不是太乐署的主官,为了帮张岱熟悉业务才带他过来,陪了一会儿之后自然要回去忙自己的事情。
「李主簿有事自忙,下官留此监课便可。」
张岱见状后便也连忙起身将李朏送出,然后又返回厅堂中坐定下来,着令将下一部伶人引入堂中来接受考核。
太乐署番上伶人数千之众,凡所监课倒也不需要张岱这个协律郎从头到尾的坐镇,否则他天天坐在这里听交响乐就好了,别的啥事也不用再去干。
一般情况下都是由太乐署的乐正等官员们监课完毕后,将结果整理呈交给协律郎,协律郎加以批阅即可。如果不相信太乐署的监课结果,也可以找个时间进行一番抽查。
不过张岱这会儿正要躲避薛绦这个上司找茬,也乐得待在这里听曲,总好过去前边看薛绦那张冷脸。
在没有盛大典礼与祭祀活动的情况下,太常寺的事务大部分都是这样,繁而不要,你想忙那就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你,想偷懒的话十天半月啥正事不干,也不能因为少了你就难能运转下去。
在接连监课几场后,情况也都是大同小异,偶尔有几个伶人犯些不大不小的错误。张岱对此也都无作严厉惩罚,只是略加薄惩,毕竟他也是外行指导内行,没有必要在这些伶人面前弄权使威。
在这里坐着干听乐曲也是无聊,总归还有太乐博士与乐正这种专业人员检查错误,张岱便着员送来笔墨,开始斟酌给业已返回河西的王君写一封信,以便早日借姜行威之手送去河西,希望能发挥出一定的作用出来。
他因为并不清楚王君的性格如何,加上如今对方新立大功丶正是志得意满之际,为免措辞用的不够巧妙反而适得其反,写起来也是斟酌再三,速度并不快。
这时候堂中又有一首新的乐曲响起,饶是张岱不通音律,都听到其中多有杂乱的音调,使得正首乐曲都变得不甚和谐。
一曲奏罢,他这里搁下笔来,认真听一听太乐博士的点评,因为这算是他今天听的所有乐曲最差的一首了。
果然那太乐博士开始从头梳理,一连指出了十几个错误,而这些错误几乎都是由其中一个羯鼓手所犯的,羯鼓鼓声急促响亮丶穿透力强,乃是一首乐曲当中的灵魂音节,一旦奏乱,正首乐曲自然节奏失控。
那名接连犯错的羯鼓手年纪四五十岁之间,脸庞红亮,听到太乐博士的连番指错,非但没有面露愧疚,反而变得越发恼怒。
他忽然将手中鼓槌置在地上,指着那太乐博士便怒声道:「徐阿三你这狗贼在嘲谁?老子业成供奉部乐时,你还未入班呢!今日本就不合我部入课,纵错一些又何妨?」
这鼓手一发怒,张岱也是愣了一愣,他所见诸伶人全都姿态恭谨,却没想到这家伙这麽有个性,当即便敲案喝道:「噤声,博士指点,休得哗噪!」
「那协律你歇歇罢,此事是我香头内讧,你不知事……」
然而那鼓手非但没有收敛,反而一副告诫张岱不要多管闲事的口吻。
张岱看到这样一个刺头哪还忍得住,当即便又沉声道:「速将这刁奴擒下!」
几名府吏忙不迭入前去将这鼓手给控制起来,而这鼓手却还不断挣扎着,当其被押送入前时,便有一股酒气向张岱扑面而来,他眉头又是一皱,摆手喝道:「将此刁奴执下先杖十,催醒一下他的酒气,再来听训!」
「你这少官知我是谁?不要贪威惹祸,还不快速速放开我!」
那鼓手闻听此言后,又是瞪眼大吼起来。
张岱闻听此言不怒反笑,你特麽能是谁?你就算是当今圣人他老子,既然还待在太常做伶人,那也是不被承认的野爹!吓唬老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