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绦此刻心情同样很复杂,羞恼中更有几分悲愤,张岱明明之前在少阳院中信誓旦旦的表示不会再弹劾自己,结果却出尔反尔,而且还选择了朝堂仗弹这麽猛烈的方式。
这同时也说明,张岱这一行为获得了在场最起码一名宰相的支持。因为自从中宗朝以来,御史凡欲弹劾大臣,必先进状于宰相,宰相准许才准弹劾,宰相如果不允则就不准弹劾。
正当薛绦还在思忖着究竟哪一个宰相也想收拾自己的时候,张岱已经再一次大声喝道:「薛绦薛少卿,请离仗听劾!」
眼见被对方指名道姓的喝令,薛绦心中更加的愤懑,然而他也不敢再置若罔闻,只能硬着头皮丶离开班列,但接下来却立刻向殿堂上的圣人作拜道:「启禀圣人,张岱凡所进劾,臣皆不应。因日前……」
「退下,听劾!」
张岱又暴喝一声,随着弹劾开始,他在殿堂中就获得了最高的话语权,弹劾文状没有诵读完毕,就连皇帝都不能随意打断。
薛绦受慑于张岱的气势,涌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只能忙不迭起身后退到朝堂下方,恭立待罪。
待见薛绦已经就位,张岱这才缓缓展开自己的弹劾文状,他也是第一次弹劾大臣,对于文状的书写还是有点陌生,不过这一篇文状是之前在中书省内裴光庭的指点下写成,所以也是信心十足:「臣闻大臣上不匡主丶下不益民,即尸位素餐,鄙夫不可与事君,可斩也!太常少卿薛绦,份属皇亲丶恩眷至厚,无匡益之事,有扰春宫之实……」
张岱一边念诵着文状,一边在心里感叹,终究还是老家伙攻击力强,单凭「有扰春宫」四个字,直接就把攻击力拉满,也把圣人的警惕心给撩到最高。
殿堂上方,圣人双眉微锁丶眸深莫测,脸上喜怒不露,只是听着张岱宣读那一份弹劾文状。
弹劾文状并不是什麽案情卷宗,也不需要将所有罪状都仔仔细细的罗列清楚,只需要概述一番丶表明对方有罪即可,因此篇幅并不需要多长,张岱这一篇文状也只有几百字而已。至于具体的罪实,则就要在之后的推问过程中加以补充。
为了让殿堂中群臣都听得清楚,他还刻意放慢了语调,但也只用了几分钟便诵读完毕。
将文状诵读完毕之后,张岱又将之合卷起来,转身面向陛前作拜道:「臣文状所言丶字字属实,太常少卿薛绦罪证确在。若有不能查实,则臣愿恭受五木之刑!」
接下来又有殿上侍员匆匆行下,将张岱手中的奏状拿起进呈御案之上,圣人抬手接过奏状,又认真的阅读一番,然后视线便落在中书侍郎裴光庭的签名上面。
「监察里行张岱丶太常少卿薛绦,且引御史台暂押,早朝之后再作推审!」
因为朝会还没有结束,圣人只是先将这文状纳在御案,着殿上甲士将两人引出,然后继续进行朝会。
「张岱小儿,我与你有何仇?何意如此纠缠不舍丶势要将我治成重罪!」
离开兴庆殿朝堂之后,薛绦便忍不住怒视着张岱,咬牙切齿的恨声说道。
张岱闻言后则冷笑起来:「薛少卿作此妖论,何不自问朝廷何处薄你?享恩食禄丶尸位素餐,全无报国之志!女幸东宫丶宠冠外戚,却不致储君以贤!无德败类,人皆可唾,却仍自谓我以私仇加害,可笑丶可耻!」
「难道你就不可耻?你巧言令色丶欺诈太子,外恭内奸丶无耻之尤!日前你在太子面前分明作言不再劾我,今又出尔反尔,今便此番我身陷刑司,你这反覆之徒也将丑态毕露丶再难取信于人!」
薛绦闻听此言,越发的火冒三丈,瞪着张岱低吼道。
「薛少卿此言差矣,太子有天伦之纯,所以偏听你所进邪言丶执迷不悟。我若当面强辩,是失礼犯上,卖我之直丶讥上以愚。是故先以嘉言慰之,而后再于朝班仗弹申以曲直。太子英明,闻此之后必能自悟,不需群属再讽以良言。」
张岱又笑语说道:「前事既然受屈,如今当然要作更改,决计不可放纵此徒继续矫饰于人间丶欺世盗禄!这也是日前薛少卿你凭马协律之事,教给我的一个道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