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奸夫荡妇,欺人太甚,忠心鸳鸯,舍命救主
「你说,你叫什麽?」
贾母声音颤抖,质问着周文仁。
但此时的贾母,口眼歪斜,说话含混不清,在场众人包括贾宝玉和胡玉娘在内,都没有听清楚,贾母到底说的是什麽。
但是鸳鸯却听清楚了。
她不仅听清楚了,还明白贾母为何会如此生气,为何会如此质问周文仁。
在一年前,贾宝玉带着胡玉娘刚刚返京之时,贾母便心有疑惑,特意派林之孝赶赴绍兴,私下里偷偷调查了小半年之久。
林之孝回来说,胡玉娘有个未婚夫,名叫周文仁。
可是现在,周文仁却成了胡玉娘的表兄。
难道说,天下真有这麽巧的事儿,胡玉娘的表兄,和她的未婚夫,竟然同名同姓?
呵呵,真当贾母,当贾家之人都是傻子不成?
那麽真相只有一个,眼前这位自称是胡玉娘的表兄,新科探花周文仁,其实就是胡玉娘的未婚夫。
那麽问题来了,若是心里没鬼,胡君彦和胡玉娘父女,为何要隐瞒周文仁的真实身份,为何要给他编造一个表兄的身份呢?
更可怖的是,贾母当时之所以派林之孝,去绍兴调查胡君彦和胡玉娘父女,便是担心她们会偷梁换柱,玩狸猫换太子那一套把戏。
那麽问题来了,胡君彦在将女儿胡玉娘,送到贾宝玉榻上之前,胡玉娘到底是不是处子之身?
而胡玉娘所生之子,小贾萎,他真是贾宝玉的种吗?
鸳鸯此时内心之所想,也正是贾母心里的想法。
在小贾萎降生那天,贾母刚刚抱起小贾萎的那一瞬间,便觉得此子与宝玉长得一点也不像。
当时贾母还自我安慰着,想着孩子刚生出来,皱皱巴巴的,五官其实是看不分明的。
等孩子再长大点,等孩子长开了,和他老子就像了。
可是现在,贾母凝神观瞧,先是看看小贾萎,然后再看看贾宝玉,最后再看看周文仁。
那眉眼,那鼻梁,那嘴唇,只要不是个瞎子,便都能一眼看出来,小贾萎是周文仁的种。
自古以来,只听说过孩子像舅舅的,可从未听过孩子长得像表舅的。
此时此刻,贾母心里全明百了。
周文仁和胡玉娘原是一对未婚夫妻,在未成婚之前便偷吃禁果,导致胡玉娘有了身孕。
恰在此时,宝玉在绍兴城遍选姨娘,而胡君彦这位绍兴名医,又被请了来检查那些应徵女子的身体,看看她们是不是处于氮盒之期,能不能顺利怀孕。
为了攀附荣国府的权势,胡君彦便将已经有了身孕的女儿胡玉娘,送到了宝玉的榻上,企图鱼目混珠。
而周文仁不知是舍不得胡玉娘,还是舍不得他儿子,竟然想尽办法,也跟来了京城,还堂而皇之的住进了荣国府。
想明白这一切,贾母只觉得气壹胸脯,被气得浑身颤栗。
想她这一生,精明强干,不输须眉,号称脂粉队里的英雄。
没想到,她打了一辈子雁,临了临了,却被胡君彦,胡玉娘,周文仁这三只雁给啄了眼睛。
而且还把她的眼睛给啄瞎了。
贾母无比艰难的伸出左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周文仁和胡玉娘,含混不清的骂道。
「奸夫淫妇,欺人太甚!」
可惜,除了鸳鸯,没人能听明白,贾母到底在说什麽。
然后,贾母便要让鸳鸯去喊人,将这周文仁和胡玉娘,一对奸夫淫妇给当场拿下。
什麽天子门生,什麽新科探花,老身不在乎。
敢如此欺辱老身,敢如此欺辱我的宝玉,敢如此欺辱我们荣国府,老身要你们死,全都得死!
「来人!」
此时的贾母,早已是急火攻心之兆,再加上她先前,又被王夫人的丑事给气得中风,身体本就很差很差了。
故而贾母刚刚喊出一个来字,喉咙便被一口血痰给堵住。
只听见贾母喉咙里,先是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哼声,然后便两眼一翻,仰头昏死在太师椅上,
生死不知。
房内发生如此巨变,雾时间便让在场众人乱作一团。
周文仁和胡玉娘,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当然,他们担忧的并不是贾母,而是他们自己。
毕竟贾母方才的表现,太过于反常了。
而贾宝玉则如丧考姚,双目垂泪,只知道抱住贾母的双腿,抹着眼泪哭个不停。
鸳鸯倒还算镇定,她连忙让琥珀去二门上,吩咐那些小厮骑上快马,赶紧去太医院请御医。
前些日子贾母病重,李崇和贾元春派来两名御医,住在荣国府里专职照料贾母,后来贾母的病情有所好转,这两名御医便告辞回太医院了。
只是贾母此时情况如此危急,去太医院请御医前来,少说也得半个时辰。
可绍兴名医胡君彦,此时便在荣国府,鸳鸯为何要舍近求远,为何不让人去请胡君彦呢?
吩咐完这些之后,鸳鸯一把拉开宝玉。
「二爷,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老太太这是被痰液给堵住喉咙了,奴婢是经历过的,你闪开些。
说着,鸳鸯也顾不得主仆尊卑,竟然跨坐在贾母身上,让丫鬟傻大姐开贾母的嘴巴,鸳鸯伸手探入贾母口中,便要去掏贾母喉咙里的浓痰。
可惜鸳鸯掏了几下,都没有掏出来。
鸳鸯便觉得,是她手上那红艳艳的长指甲碍事。
鸳鸯此时,已然顾不得去找剪刀铰指甲了。
只见她的左手紧紧捏住右手,捏住那四根葱管一般的指甲,银牙紧咬,狠命往下一瓣。
鸳鸯发出一声闷哼,右手那四根一寸多长的指甲,便被她给齐根瓣断。
顿时,鸳鸯的右手血流如注。
可鸳鸯此时,哪里还顾得了这麽许多,只见她将血淋淋的右手,探入贾母口中。
没有了长指甲的阻碍,鸳鸯果然抠出许多血红色的痰液来。
可此时,贾母还是没有气息,更没有醒转过来。
鸳鸯心里清楚,这是喉咙深处还有痰液堵着,而且用手是抠不出来的。
鸳鸯急得不行,便俯下身子,将她的樱桃小口贴在了贾母那乾的嘴唇之上。
此时此刻,屋里众人都呆愣在那里。
他们素来知道鸳鸯是个忠心的好奴婢,但他们万万也没有想到,鸳鸯竟然忠心到了这种地步。
贾宝玉更是泪流满面,拽着鸳鸯的衣袖,哽咽着说道。
「鸳鸯姐姐,让我来。」
鸳鸯吸出一口血痰,吐在痰孟之中。
「我的好二爷,别捣乱。」
说着,鸳鸯再次贴住贾母的嘴唇,继续吸吮着贾母喉咙里的血痰。
便在此时,只听贾母口中『」了几声,终于有了几分气息。
鸳鸯见状,不由得大喜过望她喊了声:「老太太!」,便不由得美目一红,落下泪来。
贾宝玉站在一旁,看见贾母有了气息,也不由得喜极而泣。
而周文仁和胡玉娘二人,却面面相,脸色十分的难看。
好在贾母只是有了气息,却并没有醒转过来,依旧还是昏迷不醒。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胡君彦是怎麽得了消息,他竟然背着小药箱子,快步走了进来。
胡君彦进来先是瞧了瞧周文仁,瞧了瞧他女儿胡玉娘,只见二人面色发黑,眼神之中更有些惊慌之色。
胡君彦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周文仁和胡玉娘的面色,为何会如此的难看。
但他人老成精,又极其擅长察言观色,再加上他对他女儿胡玉娘,以及周文仁都十分了解,故而心里便隐隐约约有了几分猜测。
只见胡君彦面色如常,先是瞧了贾母几眼,又俯下身子为贾母诊脉。
而鸳鸯自从胡君彦进来那一刻起,便如临大敌一般,死死的盯着胡君彦,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番诊脉之后,胡君彦点点头,说道。
「老太太这是急火攻心,引发了痰疾,再加上老太太年事已高,前些日子又犯了风疾,病势十分危急,好在鸳鸯姑娘已经将痰液排出,要不然,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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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胡君彦板着脸,回头看着贾宝玉和胡玉娘。
「我说二爷,玉娘,你们俩身为晚辈,老太太又那麽疼爱你们,你们怎麽能气着老太太呢?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往后可万万不敢再如此了。」
接着,胡君彦颇为不解,又有些委屈的说道。
「小老儿好列也算个名医,又借住在贵府上,还与贵府是亲家,老太太突患痰疾,你们怎麽不着人来叫小老儿呢?」
不等贾宝玉,鸳鸯等人说话,胡君彦便自顾自的说道。
「幸好去太医院请御医的那几个小厮,被小老儿给撞见了,也幸亏小老儿去给柳家媳妇瞧病,
恰好随身带着药箱,要不然,老太太今儿还真是凶多吉少了。」
说罢,胡君彦便打开药箱,拿出几根又细又长的银针,便要往贾母头部太阳穴扎去。
便在此时,鸳鸯突然一把推开胡君彦,并张开双臂挡在贾母身前,死活就是不让胡君彦近前,
更是不许胡君彦为贾母施针。
见驾鸯如此,周文仁和胡玉娘,纷纷面色大变,而胡君彦也变了脸色。
他看着鸳鸯,高声责问道,
「鸳鸯姑娘,老太太病势危急,一刻也耽误不得,你非拦着不让小老儿施针,若是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你吃罪得起吗?」
可是鸳鸯将贾母护在身后,任凭胡君彦如何舌绽莲花,她依旧站在里面,愣是连动也不动。
胡君彦无可奈何,只好求助一般望向贾宝玉。
「二爷,鸳鸯姑娘非拦着,不让小老儿施针,难道说小老儿还能害了老太太不成,咱们可是亲家,可是亲戚啊!
二爷,老太太真的耽搁不得,若是耽搁久了,只怕是华佗再世,也再无办法了。
二爷,劳烦您说一句话,让鸳鸯姑娘闪开,老太太那麽疼您,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贾宝玉此时心乱如麻,浑然半点主意也没有。
鸳鸯对贾母的忠心,贾宝玉心里是清楚的,那麽今儿鸳鸯如此反常,必然是有她的道理。
可是胡君彦说的也在理啊!
老太太病势沉重,也是真的片刻也不能耽搁啊!
再说了,胡君彦进荣国府这一年来,也替老太太诊治过几回,扎过几次针,从未出过岔子。
想至此处,心乱如麻的贾宝玉看着鸳鸯。
「鸳鸯姐姐,其他事以后再说,救治老太太要紧!」
鸳鸯红着眼圈,泪眼婆裟的看着贾宝玉,欲言又止。
她此时在犹豫,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将实情告诉贾宝玉。
鸳鸯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说,至少是不能现在就和贾宝玉说。
贾宝玉这人,对老太太无疑是孝顺的。
可问题是,贾宝玉是个绣花枕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