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这一去,将是天高海阔
驴市胡同不大,住的基本上都是京城里做小买卖的生意人。
达官贵人?根本就不会往这儿凑。
这胡同为啥叫驴市胡同呢?一句话概括,就是因为这儿赶驴运货的人比较多。
甄演就住在驴市胡同的一个一进小院里。
这种一进小院在京城若是购置少说也得一百多两银子,不过甄演是租住在这里的。
一百两银子,对他一个太仆寺的员外郎而言,还真是个遥不可及的数字,他还真掏不出来。
他一年的俸禄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十馀两,而且家里还有五六口人等着他养,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他这个人呢,脾气有点倔,所以在太仆寺当差又不屑于与人虚与委蛇,人缘一般,平时也不怎麽受重用。这次的京察,差一点就被刷下去了。
为啥非要写那「天下第一奏疏」?原因就在于,他觉得自己前途无望。
看着以前的同僚一个个春风得意马蹄疾,加官晋爵,他心里憋得慌。
最让他意难平的是,如果这些人是他不认识的陌生人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些平步青云往上爬的人,都是他压根儿就看不上眼的庸碌之辈。
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和他甄演差了一大截呢!凭什麽耀武扬威地爬到自己头顶去了?他甄演又不差!
所以,思前想后,他横下心来,接受了这个拿命一搏的机会,乾脆赌一把。
可这奏疏一递上去,他就有点后悔了!
他没有亲自接触过皇帝,但是史书上关于皇帝的记载还少吗?
喜怒无常,说杀就杀!
想着这些关于皇帝的描写,他越想越怕,越想越慌,甚至他还有些埋怨自己:干嘛非要被人当枪使,走这步险棋?
可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给皇帝上书,哪还有收回的理儿?
在上书之前,他就让人买了一副棺材搁家里。递上去之后,又把底稿拿给不少友人们看。
不管是福是祸,先把声势造出来再说!完成这一切之后,他就开始呆在家里闭门不出。
说白了,就是等。
逃?想都别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家里等着乾熙帝的雷霆之怒。
要是皇帝真发了狠,他肯定没好果子吃。
可是,乾熙帝真的会做出比那位嘉靖皇帝还要狠厉的事吗?
他不是太相信,所以表面上还得装作镇定自若!
可是等得越久,心里越没底儿,每天夜里都会被噩梦惊醒。
他不止一次的后悔,自己怎麽就听了别人的怂恿,写了这要命的摺子呢?
可是,再后悔也没有用。
他不但收不回奏疏,而且,还不敢把那个鼓动他的人说出来。
说了,那性质就变了一从「忠良直谏」变成了「图谋不轨」,那可真是自寻死路。
就在这难捱的煎熬之中,乾熙帝的命令传了过来:
三日之后,陛下将在小汤山的行宫之中,让太子和众位皇子对他的「天下第一奏疏」当面进行批驳。
让他三日后准时到小汤山!
还有,这次批驳,在京师的四品以上官员可以旁听。
乾熙帝其实挺在意这个事儿的,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在意,所以,特意选在小汤山,
还只准四品以上官员旁听一既想让更多人看见甄演被诸位皇子批的体无完肤,哑口无言,又怕万一太子输了,场面难看。
听到这个命令,甄演反倒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对甄演来说,皇帝的这道旨意就像悬了许久的测刀,终于落了下来。
他知道,家里暂时安全了。
他更知道,自己这一把赌对了,乾熙帝是一个要脸的人。
他没有对自己乱杀一气,而是和那位嘉靖皇帝一样,选择了批驳。
只不过,嘉靖皇帝靠的是和他并不是一条心的群臣,而乾熙帝靠的是儿子。
一来,他这天下第一奏疏奏的就是乾熙帝太宠儿子。
这二来嘛—谁让人家乾熙帝儿子多呢?
「老爷!不好啦!」
家里唯一的仆人甄忠慌里慌张地跑进来道:「老爷,家里没米了,我想出去买米,可是,有人拦着不让我出门!」
「这可怎麽办呢?」
「谁拦着?」甄演平时不管家务,可是家里没米下锅不行啊。
没米连他都得饿着!
甄忠道:「几个年轻人,穿着便衣,可我总觉得他们像是当差的。」
听甄忠如此一说,甄演心里就有谱了,抬脚就往外走:「走吧,我去看看!」
还没出大门,就见十几个年轻人迅速围拢过来。
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英武男子,见甄演出来,客气却坚决地道:「甄大人,请不要让我等为难哪!」
这句话,大有深意:我们认得你,你也该知道我们是干嘛的。
甄演冷着脸反问道:「这位大人,不让我家人去买米,如果下官饿死在家里,你们能担当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