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一百六十岁
「这是谁?」小护士小声问。
「同桌。」张述桐不假思索。
「那之前那个呢?」
「也是同桌。」
「你们班是三个人坐在一起?」
「不是。」
「那你耍我呢!」
张述桐说那个是前同桌,这个是现任同桌,不矛盾,话说你老是纠结同桌干嘛?
「感觉你女生缘很好啊,弟弟。」小护士像是打量一件商品,「但比起她们俩,我更喜欢另外一个。」
张述桐险些以为发生了灵异事件,怎麽又冒出来一个?
他想了想,哦了一声:
「你是说若萍?那个短发的女生?她是我朋友。」
「那她们俩就不是朋友?」谁知小护士角度刁钻。
张述桐说那个中长发的当然也是,不过这位穿青袍的……他看了路青怜一眼,她似乎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只是找到了张沙发坐下。
张述桐懒得再解释了,他摆摆手准备闪人:
「你先忙,我出去等着。」
「哎,别害羞啊。」小护士调笑道。
张述桐心说不对,这叫避嫌。
否则待会某人又要说:
「张述桐同学,麻烦移开你的视线……」
张述桐来到走廊里。
一般的男人这时候溜出来会抽根烟,但他现在只是少年人。
少年人应该做一些浪费生命的事,张述桐将手臂撑在窗台上,望着窗外发呆。
奔波半天总算松了口气,正是发呆的好时候。
医院后有座老房子,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这就是发展缓慢的地方的特色,新的建筑的崛起不会伴随着旧的建筑的消失,它们往往并存。
整整一面墙上都是爬山虎,已经被风吹落了一半,马上就要彻底脱落下来。
这东西很奇怪,如果攀附在墙上,就算枯萎也能形成一面叶墙,可如果掉在地上,没过几天就化成泥了。
也许到了春天又会爬上去,他盯着爬山虎看了看,觉得可以写篇命题作文——自强不息丶论爬山虎的精神,张述桐甚至在心里酝酿好了开头,只等以后遇到合适的命题。
果然,新成立的学习小组效果显着,自己一闲下来居然在想学习的事,这还只是一上午的时间,再过几天岂不是钓鱼都要背单词?他颇为唏嘘地撑着下巴,直到小护士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护士姓郝,住院期间,两人晚上没少聊天,还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小护士说:
「我发现你总盯着那座老房子看,怎麽住院也看出院也看。」
「只是闲得无聊。」其实上是因为那几天他在看清逸带来的书,其中有鬼吹灯,每到晚上他就盯着那座老屋畅想,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一只粽子。
——结果当然是没有,老屋只是老屋,可惜了张述桐研究很多天。
「换完药了?」他问。
「好了,不过要晾一下才能走,小护士小声说,「我看她打扮,你这个同学是不是山上的人?」
准确地说是庙里的,小路同学可不是山顶洞人。
张述桐点点头,小护士又说:
「我就说怎麽有点眼熟,我刚来岛上的时候还去庙里玩过,唔,感觉好高冷,话很少的性格……」
「冒昧问下,姐姐你今年几岁?」
「二十三,怎麽了?」
张述桐说没怎麽,只是验证一个猜想。
他从前就发现路青怜只对中老年妇女有特攻,果然在二十三岁的小护士身上不起作用。
「其实吧,她话也不是很少。」比如对自己就从来嘴上不留情,张述桐无奈地想,别管是二十三岁还是四十三岁,你们都被骗了。
「行了,不聊这个了,再聊就成我在背后议论人家了。」小护士说,「对了,过两天别忘了来拆石膏,张主任今早给我说过。」
「张主任」是张述桐的主治大夫,顾父当初特意打过招呼,已经是小岛上最权威的医生。
「什麽时候?」
「看你时间咯,他说你恢复得挺好的,比他预想的还快,其实不用整天吊着胳膊。」小护士说要去个洗手间,她临走前说,「争取下次拆石膏的时候再带个新姑娘过来,姐姐看好你啊!」
张述桐眼皮一跳,回了病房。
有的人因环境的衬托更显出彩;还有的人无论在哪里,都难掩自身的气质。
路青怜无疑是后者。
她赤着一只脚,轻轻点在鞋面上。双腿并拢丶两只手顺势放在腿上,身姿坐得端正,既不会显得狼狈也不会显得拘束。
她的睫毛垂下来,好像在闭目养神。
即使坐在一间脏兮兮的病房里,她身上也有种出尘的气质,完全不会被外界的环境所影响,那身青色的长袍一尘不染。
从前张述桐觉得她存在感低,其实是错误的印象,只要路青怜出现在你的视线里,她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明明不是多麽耀眼的存在,却永远能第一时间吸引的你的目光。
也难怪这麽多男生都暗恋她。
所以张述桐有一点感觉是对的,她真的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路青怜同学。」张述桐在仙子身边坐下。
「什麽事?」
「你有没有发现你坐的那张沙发空了?」
「嗯?」
「有人会习惯性地把下面的海绵抠出来。」张述桐有点佩服地看了看她的手,「你居然能忍得住。」
仙子终于睁开眼,只不过那双清冷的眸子已经写上无奈,「你就是为了说这种奇怪的话?」
张述桐也很无奈,心说你知不知道什麽叫闲聊,就是闲得没事聊几句。
「对了,这几天少走路。」张述桐知道某种意义上她也很倔,便言传身教道,「给你讲一个故事,是说有一个人,受了伤不听医嘱,到处乱跑,结果年纪轻轻就落下了后遗症,咳嗽什麽的都算小事,还得了焦虑症,对了,你知道焦虑症是什麽……」
路青怜受不了地叹了口气:
「不要告诉我趁我上药的这点时间你又做了一个梦。」
「你,暂时可以这麽理解。」张述桐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在舒爽地叹气。
「张述桐同学,我姑且理解你是好意。」她头疼道,「但能不能不要这麽幼稚地学我说话。」
「呃,很幼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