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灵泉绕林,姜曦神明(1 / 2)

第169章 灵泉绕林,姜曦神明

金秀儿那句话,说得云淡风轻,落在姜义耳中,却不啻于平地起了一声惊雷。

他捏着竹筷的手,便那般悬在半空,半晌没能落下去。

这些年,他不是没对后山那脉清泉动过念想,可也仅仅是念想而已。

他比谁都清楚,那座后山瞧着寻常,里头的玄机却深得很。

当年,便是对其中最为捻熟的大儿姜明,也不过是小心翼翼引了一缕泉脉至山脚,再借灵树根须,汲取些许散逸出来的灵气,半寸不敢更近。

那几乎是自家道法的根。

轻易动根,是要出大事的。

可眼下,这个平日里不多言语的大儿媳。

却将这桩天大的隐秘,说得如同在院中多开一条浇菜的水渠般随意。

姜义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脸上,细细打量起来。

那张脸上,是一片坦然自若,瞧不见半分忐忑,也寻不到丝毫试探。

那双眼睛清清亮亮,似真不觉得这是何等要事。

一时之间,姜义也有些拿不准了。

她究竟是不懂其中关隘,初生牛犊不怕虎;

还是当真胸有成竹,有恃无恐?

念头在心底转了几遭,终究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此事……容我再思量一二。」

他收回目光,含糊了一句,便将话题岔了开去。

一顿饭,便在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里吃完了。

直到夜色深了,姜义却未如往常一般回房,而是独自披了件外衫,绕到外头的祠堂。

祠堂里,一豆灯火静静如常。

姜义熟门熟路地点了香烛,又从一旁取了两炷清香,在烛火上引燃了,随手插入香炉。

烟雾缭绕,香火摇曳。

不过片刻,那新添的烟气便在半空中打旋,聚而不散,一道身影在香火间缓缓现出。

正是姜亮那道已然凝实的阴神。

「爹,」一见父亲神色凝重,姜亮便收了笑意,开口问道,「可是出了要紧事?」

父子二人这三年来几乎日日晤面,自然省去了虚文。

姜义也不绕弯,当即将姜曦今时境况,与金秀儿饭桌上那番话,原原本本说了个透。

末了,目光落在儿子那渐显厚重的神魂上,低声问:

「你大嫂此言,你如何看?」

他心中有数,自打姜亮得了这份神位,能窥见几分这方天地的脉络,大儿便与他透过不少口风。

其中,不乏与后山相关的秘辛。

此中细节,恐怕他这个做父亲的,还不及小儿子知得清楚。

「你大哥,可曾与你提过什麽?」

姜义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此事……当真可行?」

香火摇曳间,姜亮沉吟了良久,方才开口:

「此事换了旁人,自然万难。可若是大嫂……或真有几分底气。」

姜义闻言,神色间不禁一时振奋,一时迷惘。

那大儿媳的来历,他心里愈发摸不透了。

姜亮迟疑片刻,又补上一句:

「只是此事,最好由大嫂亲自下手,旁人切莫插手。」

姜义心底自也明白。

那后山之地,就连敖摩昂这般西海大太子都心存忌惮,不敢贸然靠近。

自家人,更当谨慎。

姜亮见父亲已有定见,话锋一转,又提起了桩家事:

「对了,锐儿前几日来信,近日恐要调去凉羌边境,说是想将姜涵送回村中教养。」

他那二子姜锐,自他死后,便一直随那位护羌校尉历练。

两年前,更是迎娶了校尉的小女儿,其后又添一女,取名姜涵。

自家儿孙,姜义自是没什麽意见,只点了点头:

「最好连孙媳一道,也回村住些时日,养些根基。」

姜亮应下,随即一揖,身形渐淡,终成一缕轻烟散去。

……

次日,姜义照旧在祠堂讲了早课,而后姜家诸人各行其事。

有人去学堂讲课,有人去练武场督练,还有人摘了灵果,一溜烟往后山钻去。

热闹的宅院转眼冷清下来,只馀下金秀儿一人。

她收拾了碗盏,提了把锄头,便往后林走去。

去到那座树屋前,四周依旧静悄悄的。

小姑子闭门不出,仿佛林间丛叶隔绝了尘嚣。

金秀儿没去惊扰,只自顾自找准位置,在靠近边缘的竹篱笆底,撬出一道巴掌宽的缺口。

缺口豁开,一道细水淙淙,带着股清冽逼人的灵气涌了出来。

她并未急着拓宽,只是顺着原先的水渠,不疾不徐地,开始向外拓出一道更窄些的小水沟来。

涓流便循着新渠,缓缓向外流淌。

她手中那柄寻常锄头,起落间自有章法,泥土翻飞得并不散乱。

不多时,一道三指宽的沟渠便渐渐成形,不深不浅,绕着姜家屋后的果林蜿蜒一圈,恰恰将整个灵果林都包裹了进去。

而后,她又在靠近树屋的方向,挖出个半丈见方的小池子。

那自篱笆缺口处引来的清泉,便顺着新渠,悄无声息地淌了进去。

池子不大,水蓄得却快,不过片刻,便有薄薄水汽自水面氤氲而起。

四周的灵气,竟渐渐凝结成雾,肉眼可见地缭绕起来。

她索性又在池边修出个缓坡,日后取水更便当。

整座山谷静极,只余锄头入土的闷声,与她略显急促的呼吸。

就连鸡窝里的老母鸡,也不知怎的全噤了声,一只只伸长脖子,怔怔望着这边。

直到金秀儿收了锄,倚树喘气,仍没见丝毫异样。

仿佛不过寻常农家,在后院挖渠引泉。

唯有林间的灵气,随着那泉水流淌成环,随着那池水渐渐蓄满,正以一种沉稳而不可逆转的势头,缓缓沉积,愈见浓厚。

她这才随手摘了个果子,在衣角抹了抹,咬下一口,酸甜满嘴,目光却仍落在那口新成的小池上。

到得傍晚,姜义从学堂回来,方走到院外,脚步便是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