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薄暮,傅宅西侧小径深隐,镜房内只挂一盏昏黄宫灯,映得满室影重纱乱。
傅怀瑾站於门前,静静望着那被搁在正中的铜镜。镜面清润,映着夜色丶灯影,与他眉眼间压抑的沈静。
他回想方才昭宁自沈府归来时的模样;神色虽无异,手却握得发白,指节藏着寒意。
她什麽都没说,只将那页帐册递给他,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还是晚了一步……她早有准备。」
他原以为,她只是去取图,不会卷入太深。却不知,她早已在局中行险,甚至独自去验那页帐册的真伪。
怀瑾指尖捏紧那页纸,纸边微卷,是被细汗浸过的痕迹。
他知她怕丶她急丶她心痛;却仍咬牙将事做完,甚至一言未提危险。
这样的她,教他心疼得几乎难以自持。
脚步声渐近。
门被推开时,他转身望去,昭宁踏进镜房,眼神静静掠过四周,终在他身上停住。
她像是终於从沈府那场独行中脱身,卸下层层心防,望着他,声音微颤又轻得几不可闻:「我……可以靠你一下吗?」
他走近两步,低声问:「累吗?」
昭宁先是摇头,片刻後又轻轻点了头,像自己都理不清。她嗓音低低的,像落在夜里的风:「身子是倦的……可心更乱,怎也静不下来。」
她垂眸望着那面铜镜,镜中倒映出她眉心微蹙,唇色泛白,显出藏不住的疲惫与……惊惶未消。
怀瑾将她手心握住,发现她仍是冷的,掌心一丝温意都无。
「昭宁,别一个人扛着。」他声音低而缓,「说出来,我帮妳想法子。」
她抬眼望他,像想说些什麽,却又咽下。
过了好半晌,她才开口:「我发现……那页帐册的笔迹,是她。」
「昭璃?」
她颔首,声音哽住:「是她。小萤藏的纸条指向第五十九页,那页的数目……与我平日练字时给她看的习字帖极像,只有她会模仿这种笔锋,连缎针记号的位置,都与我们儿时习过的一幅家帐一致……」
她说着说着,忽然摀住嘴,眼眶泛红。
「我真不想相信……可那笔迹……太像了。」
怀瑾望着她,默不作声,任她将额头靠在自己肩上。
片刻後,他轻声道:「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