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真能彻底拔除刘家这样趴在两淮百姓身上啃噬血肉的豪族,还苍生一个朗朗乾坤,他必然能做到与当年的薛明章齐名。
只是有些人不可能坐视这一幕的发生。
当夜,犹如军寨一般的盐运司衙门之内。
东园,灯火通明。
「运使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郑博彦老泪纵横,再无往日的雍容气度。
白修和葛怀城的神态好不到哪里去,就连一贯镇定泰然的刘傅也是满面沉肃。
王世林今夜没来。
虽说许观澜让刘傅对王世林警告了一番,而且王世林向刘傅拍胸脯担保绝对不会倒向薛淮,但刘傅显然已经不可能信任对方,毕竟王贵那厮据说在兴化县做得有声有色,王家的态度实在过于暧昧,刘傅不可能带着他出现在今夜这种场合。
主位之上,许观澜眉头紧皱,看着这四位连夜赶来求援的大盐商,心中满是烦躁和腻味。
如果有的选,他宁愿和薛淮合作,直接抄了这四人的家,查获的银子莫说抵消一场认窝大会,完全够他毫无阻碍地直接重返中枢,可是他不能这样做。
名声倒是其次,他相信自己只要还是两淮盐运使,自然有源源不断的盐商投奔麾下供他驱使。
问题在于这些年他和刘傅等人的牵扯太深,早就做不到割裂。
他手里握着这几名大盐商赖以生存的命门,对方手里也有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把柄,双方已是同生共死的命运。
「行了,一把年纪哭哭啼啼像什麽样子?」
许观澜抬手捏了捏眉心,待众人安静下来,他看向刘傅问道:「你那两个儿子暂时不会有事,薛淮没有能力直接决定他们的生死。我且问你,他们会不会直接牵连到刘家?」
短短几天过去,刘傅的老态愈发明显,他按下心中的焦急和苦涩,勉强镇定道:「回大人,犬子刘谋并不知晓家中底细,薛淮从他嘴中问不出什麽。至于刘让,他已年过四旬又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断然不会被薛淮唬住。还请大人放心,只要刘家不倒,我担保犬子不会胡言乱语。」
许观澜心中暗骂一声老东西,刘傅这句话其实在提醒他,刘家和他这位盐运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刘家和其他几家这次无法逃过薛淮的辣手,那麽许观澜也不能幸免。
现在已经不是内讧的时候,许观澜压制住心中的不悦,寒声道:「诸位,本官知道你们各有神通,莫要继续藏着掖着了,务必要尽快通过自己的门路给薛淮施加压力。若是让他继续这样查下去,本官亦无力保住你们的家业。」
这句话可谓开诚布公,刘傅点头道:「运使大人说的没错,我已经派人去苏州府请巡抚大人抽空巡视扬州。」
江苏巡抚陈琰是他最大的仰仗,先前他已经让刘让去过苏州府,只是陈琰好像有要紧公务缠身,除了给谭明光几句告诫,并未亲自来到扬州。
刘傅不敢再耽搁下去,他怕陈琰还没来,薛淮就已经把刘家生吞活剥。
郑博彦等人亦连忙表态。
许观澜微微颔首,继而道:「既然薛淮铁了心要破坏两淮盐政,本官不会再同他客气了。陈伦。」
陈伦恭敬应道:「卑职在!」
许观澜微露杀气道:「后日一早点齐盐兵,查封沈家在城郊的库房,找出沈家窝藏的私盐。你尽管放手去做,本官届时亲自会一会沈秉文。」
陈伦肃然道:「卑职领命!」
许观澜又看向娄师宗道:「你留下来坐镇盐院,莫要让人闯了空门。」
娄师宗道:「是,大人。」
许观澜缓缓起身,冷静地看向众人说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薛淮的底牌就那麽几张,现在他连一直隐藏的按察使那层关系都用了出来,可见他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就是比谁的心更稳丶更狠!」
众人齐声道:「谨遵大人教诲!」
盐商们行礼告退之后,娄师宗来到近前低声道:「大人,还有一件事。」
「何事?」
「黄大人那边……」
娄师宗口中的黄大人便是指盐运司从四品同知黄冲,这些年在许观澜的刻意排挤之下,已经成为盐运司的边缘人物。
「不必理会那个蠢人。」
许观澜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本官倒要看看,沈家大厦将倾之时,他薛淮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