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求双倍月票】(2 / 2)

但张飙看着朱允熥的样子,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位历史上有名的『悲情嫡皇孙』,然后略微沉默,低声道:

「臭小子……总算长大了那麽一点点。」

说完,甚至用小拇指比划了一个微小的距离。

朱允熥见状,不由转笑为哀,声音哽咽:「张先生……一路走好……」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我好着呢。」

张飙不耐烦地打断他:「倒是你,以后要做个明白人。别像之前那麽冲动了……虽然我还得感谢你……」

「嗯,明白,韬光养晦……」

「屁得韬光养晦!我说的是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张飙白了他一眼,不再多言。

紧接着,沈浪丶孙贵丶李墨丶武乃大丶赵丰满五人,互相看了一眼,也郑重地走上前。

他们没有拿出金银珠宝,而是共同捧着一本厚厚的丶封面粗糙的册子,封面上是张飙亲手写的四个大字——

《血泪讨薪录》。

「飙哥!」

沈浪声音哽咽:

「这是我们跟着您,看到的,听到的,经历的……我们没什麽值钱的东西,只有这个……您带着!」

张飙看着那本凝聚着无数底层小吏和军户血泪的册子,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这玩意儿……我不想带走。我去的那个地方……暂时,还没这麽不堪。」

沈浪等人听不懂『那个地方』是什麽意思,但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萧索和一种超越当下的意味,眼眶顿时更红了。

张飙看着他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低声道:

「听着,老朱虽然现在没动你们,但他疑心重,难保以后。有机会……跟着朱允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或者想办法……调到地方去,离中枢远点,越远越好。」

「还有,离蓝玉丶冯胜丶傅友德那些骄兵悍将也远点,他们……气数快尽了。」

这番如同遗言般的嘱咐,让沈浪五人心中巨震,他们将每一个字都牢牢刻在心里。

而观刑台另一侧,朱高燧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也冲上去送点啥,却被朱高炽死死按住。

「老三!不可妄动!父王如今正在风口浪尖!我们不能旁生枝节了!」

朱高炽低声厉喝,眼神凝重:

「如果有心,相信张飙能感受到你的心意!」

「对!」

朱高煦吐出一个字,然后紧紧抿着嘴唇,压抑着情绪。

最终,当再无人上前时,张飙脚下的『陪葬品』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从金银玉器到酸辣猪蹄,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张飙心满意足地看着这堆东西,然后看了眼日晷,朝旁边的刽子手挤眉弄眼道:

「哥们儿,帮个忙,待会儿下手利索点。」

「还有这些『心意』,都给我堆到断头台旁边,码整齐点,我看看能不能带下去几件。」

刽子手:「……」

他感觉自己几十年的职业生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世界观都快崩塌了。

但张飙没功夫跟他瞎扯,又转头朝蒋瓛道:

「蒋指挥使,时辰差不多了,劳驾,笔墨伺候,我要给老朱写供状。」

【写供状?这时候?】

蒋瓛眉头紧锁,心中惊疑不定。

【这疯子之前死活不肯写,如今死到临头,反而主动要写?】

他本能地觉得有诈。

但想起老朱对张飙那份难以言喻的复杂态度,以及之前数次因张飙而起的波澜,他也不敢擅自拒绝。

稍微沉默,他最终还是妥协了:「给他。」

很快,纸笔被一名锦衣卫送上了刑台。

张飙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趴在断头台上,奋笔疾书。

他一边写,一边催促刽子手搬东西,而且写得也不慢,脸上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神色。

不多时,他就掷笔于地,将写满字的供状吹乾,折好,递给蒋瓛:

「喏,拿好了。这是我写给老朱的《治安疏》,记得亲手交到他手中。就说我跟他的事还没完,咱们后会有期。」

《治安疏》?

居然跟治国有关?不是供状?!

蒋瓛诧异了一下,心说怎麽没完?你马上就要死了!哪来的后会有期?!

但是很快,他又想到了张飙那『诡异』的能力,觉得所谓的『后会有期』,应该是张飙的后手,他是在威胁皇上。

难道是为了沈浪他们五个?

蒋瓛下意识看了眼沈浪他们五个,然后皱眉接过那封尚带着墨香的《治安疏》,只觉得重逾千斤。

他下意识地想要打开查看,这是他的职责。

「蒋瓛——!」

张飙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胁,目光如刀般刺向他:

「如果你想死全家,你尽管看。」

蒋瓛的手猛地一僵,如同被毒蛇咬中!

他瞬间想起了张飙在诏狱里那些石破天惊丶甚至隐隐触及.马皇后的狂言!

他知道,这个疯子绝对干得出来!也绝对有能力在死后拉他垫背!

权衡利弊只在瞬间。

蒋瓛脸色变幻数次,最终一咬牙,竟真的没有打开查看。

而是迅速取出一个锦囊,将《治安疏》封入其中,用火漆牢牢封好,对一名心腹缇骑厉声道:

「快马加鞭!即刻入宫!面呈皇上!不得有误!」

那缇骑领命,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这一幕,让监刑官刘三吾丶驸马梅殷,以及台下以方孝孺为首的清流士子们大为不满。

「蒋指挥使!你这是何意?!」

刘三吾厉声质问:「难道还想让此獠多活片刻吗?!」

「正是!罪证确凿,岂容再拖延!?」梅殷也附和道。

方孝孺虽未开口,但紧蹙的眉头也显示了他的不赞同。

那些盼着张飙速死的文人士子更是鼓噪起来。

「行刑!立刻行刑!」

「斩国贼!正视听!」

蒋瓛压力巨大,额头见汗,但他死死握着手里的刀柄,咬牙道:「皇上未览之前,本指挥使有权暂缓行刑!」

「暂缓个屁啊!?」

张飙顿时怒了:「赶紧行刑!」

「蒋指挥使……」

就在张飙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忽地传来一道由远及近的呼喊上:

「皇上有旨——!」

「铛——!」

与此同时,午时三刻的钟声,骤然响起。

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息凝神,包括蒋瓛,包括张飙,包括在场的所有人。

很快,一名宦官就滚鞍下马,展开圣旨,用尽全身力气,清晰而冰冷地宣读:

「皇上有旨:张飙此獠,罪大恶极,罄竹难书!着即立刻处死,不得有误!钦此——!」

旨意的内容简单丶粗暴丶没有任何转圜馀地。

蒋瓛愣住了,他没想到皇帝竟如此果决!

连张飙的《治安疏》都还没来得及看,圣旨就下了。

难道自己之前派人去传递消息,传错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后怕,甚至想强行再留张飙多一会儿。

但是,他又不确定张飙写的东西,是否能救他一命。

而这时,作为监刑官的刘三吾,立刻站出来道:「臣,监刑官,刘三吾!接旨——!」

此言一出,梅殷等人顿时面露得色,长长舒了一口气。

方孝孺闭了闭眼,不知是庆幸还是别的什麽情绪。

那些文人士子更是爆发出欢呼:「皇上圣明!」

「哈哈哈——!」

突然,一阵带着激动,兴奋,快乐,得偿所愿的笑声,响彻刑场上空,甚至盖过了那些文人士子的欢呼。

一时间,竟不知道杀的是谁?

「好!好!好!」

张飙在笑声过后,连说了三个『好』字,他不再看在场的任何人,目光投向皇宫方向。

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丶平静而清晰的声音,缓缓说道,像是在做最后的陈述,又像是在宣告什麽:

「朱重八!」

他直呼其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我这一生,骂过天,骂过地,骂过皇帝,骂过贪官。」

「我绑过勋贵,审过六部,掀过桌子,捅过马蜂窝。」

「我求过死,也……挣扎着'活'过。」

「有人说我是疯子,是妖孽,是国贼。」

「也有人说……我或许……也算做了点人事,是个大好人。」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沈浪丶孙贵那些泪流满面的旧部,扫过那些神情复杂的老兵,扫过朱高炽兄弟,扫过朱允熥姐弟,最后,甚至扫过那些依旧愤怒或茫然的官员和士子。

「今日,我以此残躯,以此狂言,以此……荒诞不经之态,赴此刑场。」

「不为青史留名,不为流芳百世。」

「只为我张飙,活过,闹过,疯过,痛快过!」

「也只为告诉这天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道,不是只能跪着求的!理,不是只能捧着念的!」

「现在的儒学,就是垃圾!是遗祸千年的『禁锢』之学!」

「住口——!」

刘三吾脸色巨变,立刻扔出手中的令箭,朗声大喝:

「时辰已到!快行刑——!」

张飙根本不搭理他,趁着刽子手拿下『斩刑牌』的空档,又飞速开口道:

「有些东西,站着,也能争!抡起拳头,也能讲!」

「哪怕头断血流,粉骨碎身!」

话音落下,他猛地收回目光,看向刽子手举起的鬼头刀,再次仰头大笑:

「有心救国,无力回天!」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轰隆!

整个刑场,犹如降下九天惊雷,瞬间鸦雀无声。

只有张飙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在每个人心头回荡,撞击着他们的认知和灵魂。

蒋瓛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最后的身影刻进骨头里。

刽子手则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的鬼头刀,蓦然落下。

「唰——!」

阳光,刺眼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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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