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老朱,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求双倍月票】
暮色沉沉,华盖殿依旧庄严。
烛火在风中摇曳,将老朱枯瘦的身影投在冰冷的殿壁上,如同一只蛰伏的苍老雄狮。
细雨敲打着琉璃瓦,发出细密而持续的声响,更衬得殿内死寂一片。
蒋瓛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步入殿内,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清晰:
「皇上,张飙……刑期已满,已着官服离开官宿。」
龙椅上,老朱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份早已被翻看得起了毛边的奏疏。
正是那份染过血丶又被他亲手抚平,内容却足以让他夜不能寐的《治安疏》。
「他出去后,有何举动?」
老朱的声音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沙哑。
「回皇上,他先在都察院外徘徊,与王御史有过短暂交谈,随后去了城南『醉仙居』,与一名户部老吏饮酒。席间……言语无忌,提及了有关皇上,有关《治安疏》的一些事……」
蒋瓛顿了顿,声音更低:「那名户部老吏怀疑,皇上赦免张飙,是因为他在狱中写的《治安疏》……」
老朱听到这话,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睁眼。
蒋瓛又继续道:
「之后他便回了官宿,暂无异常。臣已加派了人手,十二时辰轮班,他的一举一动,皆在掌控之中。」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雨声和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蒋瓛跪在地上,心中忐忑。
他本以为,皇上听到张飙如此不安分,会立刻勃然大怒,甚至可能改变主意,再次将那张飙投入诏狱,或者直接处死。
毕竟《治安疏》里的内容,实在太过骇人。
哪怕蒋瓛没有亲眼看过,光是听老朱提起朱雄英之死,都吓得胆战心惊。
要知道,老朱因为太子朱标之死,杀了足足一个月,这还只是直接杀的,还没有算后续牵连的。
反正到现在为止,他们锦衣卫还在全国各地调查与朱标只起有关的人,秘密抓捕,审讯,屠杀。
若是朱雄英之死的真相再被爆出来,他都不敢想,恐怕大明以后就没有安生日子了。
然而,蒋瓛担心的事,一样都没有发生。
老朱的反应,平静得可怕。
这种平静,比暴怒更让蒋瓛感到不安。
自从老朱看到《治安疏》,下旨赦免张飙后,他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心思也愈发深沉难测。
良久,老朱才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的目光没有看蒋瓛,而是投向了窗外漆黑的雨夜。
「咱知道了。」
老朱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知道张飙不会安分。
那个疯子,就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只要他还活着,就注定会掀起波澜。
他不杀张飙,不是因为张飙不该死,而是张飙知道的秘密,让他这个杀伐果断的皇帝,都有些忌惮。
特别是《治安疏》里,那如同毒刺般扎在他心头的第一句话——
【老朱,你知道朱雄英是怎麽死的吗?】
就因为这短短一行字。
老朱最终下定了决心,暂时不杀张飙。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不杀张飙是明智的选择。
在张飙被囚禁的两个月时间里,他让蒋瓛将当年伺候过朱雄英的宫人丶太医,乃至相关人等,查了个底朝天。
可惜,一无所获。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早夭』,指向『天花感染』。
仿佛张飙《治安疏》里的那句话,真的只是一个疯子临死前的胡言乱语,只是为了扰乱他的心神。
或者,让他无法痛下杀手。
可老朱不信!
朱标的死,已经证明这深宫之内的水,远比他想像的更深丶更浑!
朱雄英的死,怎麽可能全然无辜?
甚至马皇后的死,他都忍不住去怀疑,是不是也有蹊跷?
而张飙那个妖孽,在他看来,一定知道些什麽!
他一定窥探到了连自己这个皇帝都未能察觉的隐秘!
一股强烈的冲动,几乎要冲破老朱的胸腔。
他想立刻把张飙抓过来,严刑拷打,逼问他说出真相!
无论用什麽手段!
但是最终,他还是强行将这冲动压了下去。
他知道张飙的性格,这个疯子不求名,不求利,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如果逼得太急,他真可能鱼死网破,不顾一切的拉大明陪葬。
而如今的混乱局面,不都是张飙造成的吗?
想到这里,老朱握紧龙椅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指节泛白。
【那妖孽究竟还知道多少秘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他现在如此招摇,是不是就在等着咱去找他?等着给咱设下另一个圈套?】
老朱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他不能动张飙,至少现在不能。
在彻底弄清楚真相,以及张飙到底有何目的之前,他不能把这个唯一的『知情人』逼上绝路。
而且……老朱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张飙被解禁,就像一块被重新抛入池塘的诱饵。
之前被他掀翻的傅友文丶茹瑺馀党,那些被他得罪死的勋贵,乃至……可能存在的丶与雄英丶与标儿丶甚至秀英之死有关的幕后黑手,他们会怎麽做?
是夹起尾巴躲得远远的,还是……会忍不住跳出来,去找张飙的麻烦,甚至杀人灭口?
「盯着他!」
老朱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酷和平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给咱盯死了!不只盯他,也要盯紧所有靠近他的人!」
「看看有哪些牛鬼蛇神,会忍不住跳出来。」
「咱倒要瞧瞧,这潭水底下,还藏着多少大鱼!」
「是!臣明白!」
蒋瓛心头一凛,立刻领命。
他明白了皇帝的意图,这是要以张飙为饵,钓出更深藏的势力。
一个该死未死的人,会让所有期望他死的人,如坐针毡。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疯咬」出他们的秘密。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去吧。」
老朱平静地挥了挥手,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情绪波动从未发生。
蒋瓛躬身退下,悄无声息地融入殿外的黑暗中。
空荡的华盖殿内,只剩下老朱一人。
他依旧闭着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良久,他忽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云明。」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角落的云明,立刻悄步上前,躬身道:
「皇爷,奴婢在。」
「允熥那孩子……最近如何?」
老朱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云明垂首,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谨慎的斟酌:
「回皇爷,皇三孙殿下自那日……那日之后,便一直待在北五所宫中,深居简出。」
「据伺候的人说,殿下时常在院中练武,或是……对着孝陵方向发呆。偶尔,会问起各地反叛的消息,对几位藩王叔父的动向,似乎……颇为留意。」
老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