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从草上飞那伙人手里活下来。
过了几日安稳日子。
又到一个夕阳如火的傍晚,几个穿着麻衫丶戴着斗笠的汉子找上了祥子,祥子瞧见领头那人,愣了愣:「柳师兄没想到竟惊动了你。」
柳逸摘下斗笠,笑了笑:「收到你的地图,陈副院主就让我们几个过来了。陈院主说了,今夜先去三寨九地探探,要是顺利,就顺手把草上飞那伙人给了结了。」
祥子一时语塞一一这倒真像那位敢孤身夜闯小青衫岭的陈雄大人会说的话。
许是受了四海院那位出了名鲁莽的院主影响,四海院这几位副院主,个个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模样。
没到一柱香的功夫,祥子就摸清了整个计划:李家庄这边安排一辆马车去三寨九地外围,之后柳逸拿着地图,带人先去草上飞的寨子里摸个底,探探虚实。
当然,要是有机会,就直接把大当家丶二当家一直到四当家全宰了。
嗯.:.不愧是陈雄副院主亲自拟定的计划一一整份计划洋溢着一种简单粗暴的美。
几个内门师兄亲赴三寨九地,这可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看来宝林武馆那边,对这条运输线的看重,着实超出了祥子的预料。
小青衫岭的地形,像个弯月亮。
月牙尖连着传闻里格外神秘的「大顺古道」,月亮底就是香山那一带,而三寨九地,就在「弯月」外围的西边,这儿沼泽遍地,地形凶险,满眼都是荒滩。
所谓「三寨」,指的就是安塞寨丶石头寨丶光明寨这三处大顺朝时建的堡寨一一当年大顺就是靠着这三座坚固的堡寨,才挡住了关外那些凶悍的蛮人。
三寨往上就是早年的九边之地,所以这儿才被人叫「三寨九地」。
当然,那些躲在白山黑水里的蛮人,早几百年就被大顺杀了个乾净。
后来大顺朝亡了,天下大乱,这三寨九地也没人管了,才渐渐成了马匪和亡命徒聚集的地方。
五辆马车驶出李家庄,每辆马车上都配了两个车夫,装满了物资和器械,就连吃食,都让小绿提前备了小半个月的量。
每走几十里地,就留下一辆马车和几名护卫一一领头的护卫手里还拿着特制的铜哨和烟花筒。
要是真出了急事,烟花筒就能像「烽火」那样传信,第一时间通知坐镇李家庄的齐瑞良。
祥子这般谨慎,倒让柳逸高看了几分。
只是其他几个师兄,脸上多少透着些不耐一一区区一夥小马匪,弄这麽大的阵仗,岂不是瞧不上他们?
可柳逸没说话,再加上这外门小师弟在武馆里风头正劲,大家伙儿也只能把那点心思压在心里。
越往三寨九地走,人烟越是稀少。
天色渐渐阴晦,冷风从稀疏树林里窜出来,鸣鸣的响。
被暮色笼罩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丁点活气。
伴着单调的车轮声,最后一辆马车终于到了一座荒庙一一按地图上的标记,再往里走,就是草上飞那伙人的地盘了。
几个武馆弟子下了车,走进荒庙。
这老庙破败得很,不知荒了多少年,到处都是断墙碎瓦,就连庙里供的泥像,都被人推倒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看来这世道,连菩萨都自身难保。
柳逸几人在庙里生了火,烤起肉来一一吃完这顿,就要夜探草上飞的寨子了。
祥子心思细,自己去庙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还安排了几个李家庄的护院去庙外头守着。
这番举动,自然惹得几个师兄哈哈大笑。
「李师弟赶紧过来吃肉,要是待会儿怕了,有我老张护着你!」一个光头内门弟子朝祥子打趣道。
这话透着几分促狭...和鄙夷。
毕竟这些日子,小青衫岭的风头都给这外门师弟抢光了,这些自翊在一线拼杀的师兄们,多少有些不痛快。
说话的这人叫张彪,才二十五岁就已是八品小成,在内门里也算一把好手,在小青衫岭跟着陈雄副院主打了好几年仗,也立了不少功劳。
武馆里头最讲等级,拳头硬才是道理。
在这几个内门师兄眼里,祥子虽说立了些功绩,可终究只是个外门九品的小师弟罢了祥子笑了笑,没把话里的挤兑放在心上一一「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理,跟这些粗人说,他们也听不进去。
「小张·肉都堵不住你的嘴吗?」柳逸眉头一挑,声音里带了点冷意。
张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汕训地笑了几声,再也不敢说话。
其他人见了,也赶紧摆出一副眼观鼻丶鼻观心的模样,心里都嘀咕着:看来传闻都是真的,柳师兄还真挺护着这小子。
「李师弟——今夜你就跟石师弟丶韦师弟守在这儿,负责接应我们就行。」柳逸淡声道。
祥子愣了愣,没再多说一一柳逸也是为他好,在这几位门内师兄眼里,他这点修为,确实上不了台面。
至于柳逸口中的「石师弟和韦师弟」,便是之前陈副院主拨下来的两个九品大成境弟子,专来协助祥子,与赵沐一起守卫运输线,今夜也被祥子一起带过来了。
酒足饭饱后,众人熄了篝火,夜色重新笼罩了这座荒庙,几个内门弟子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过了没多久,祥子却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对两个九品师兄说道:「倒真是无聊得很,我出去随便逛逛,这儿就辛苦两位师兄了。」
石博和韦月两个面面相靓,他俩名义上是师兄,可谁不清楚,自己是四海院派来给祥子打下手的?如今祥子开了口,也不好阻拦。
三寨九地的树木不多,倒是让祥子有些不习惯。
他没像往常那样在小青衫岭上高来高去,只是神色平静地走在这片无主之地。
地图早就印在了他脑子里,而此刻,凭着他那远超常人的视力,哪里有沼泽丶哪里是荒滩,都看得一清二楚就连草上飞那伙马匪暗中设下的那些暗桩,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时而往左拐,时而蹲下身,轻轻松松就避开了所有监视。
他的脚步不算快,可在【车夫】被动技能的加持下,更显得几分如履平地的从容。
这画面有些诡异一一浓重的夜色里,一个人就这麽慢悠悠地走着,径直朝着最凶险的马匪老巢走去。
而那座巨大的原木堡寨,也在他的视线里渐渐清晰起来。
这里,就是草上飞那伙人的驻地。
祥子轻轻一跃,身影就轻飘飘地落在了围墙下。
往远处看,他已能隐约瞧见几具尸体一一不愧是内门弟子,柳逸几人的身手确实厉害,竟能悄无声息地一路杀进去。
虽都是毫无痕迹的一击必杀,但只要草上飞那些人的警戒机制完善些,也瞒不了多久。
果真是简单粗暴的计划。
祥子一路跟过来,当然不是来看热闹的。
这一路上走得十分顺利,单从这些暗桩来看,大多是没入品的气血关武夫。
祥子微微皱眉:草上飞这夥人要是真只有这点能耐,怎麽能在这两年里闹出这麽大的动静,还让闯王爷都明显带着忌惮?
不知怎地,闯王爷前几日说的那句话,总在祥子脑子里打转:草上飞那伙人,不简单。
祥子的目光落在堡寨中那座高楼。
凭着那双常人难以想像的眼睛,他能清晰地看见屋里那个正搂着两个美女丶大咧咧喝酒的刀疤脸汉子一一按四海院的卷宗记载,这个绰号「草上飞」的九品圆满境武夫,就是这伙马匪的头目。
祥子停下脚步,把自己的身影藏在一处马既后面。
视线尽头,几个内门师兄正小心翼翼地攀爬那座高楼。
祥子甚至能看见柳逸手里提着他那把环首大刀。
不是说只是夜探草上飞的寨子吗?怎麽说动手就动手了?
忽地...
祥子眉头一皱。
高楼内,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