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朕要你做那镇压一切风浪的山!(2 / 2)

朱由检的手指又划向了海外。

「有出,亦有进!江南富庶,消费之力天下第一。东瀛之白银,南洋之香料,西洋之奇巧淫技,皆可在此交易!以我之棉布丝绸,换天下之真金白银!此乃一本万利,循环不息之良策!」

魏忠贤听得心潮澎湃,这张蓝图,简直就是一台能将大明物产源源不断变成军饷,变成皇银的印钞机!

但他毕竟是魏忠贤,狂热之馀,立刻想到了其中那足以倾覆朝堂的巨大阻碍。

「陛下……此策虽好,但……恐有两大难处。」

「讲。」

魏忠贤沉声道,「其一丶乃既得利益之阻挠。从地方官到海关监督,再到盘踞于濠镜的佛郎机人,以及与之勾结的闽粤海商,已然形成了一个盘根错节丶油水丰厚的利益巨兽。如今在松江开港,等同于从这头巨兽身上活生生割肉,他们必然会从地方到中央,动用一切力量,全力反扑!」

「说得好!」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头肥硕的巨兽,朕也盯了很久了。」

他指着图纸上的东南沿海,冷声道:

「朕会授权你节制新编之大明水师,以及……郑芝龙的船队!」

「朕的旨意很简单——先让郑芝龙用他那套海盗的逻辑,去把佛郎机人丶红毛夷人在南洋的据点,给朕一个个拔掉!把那些不听话的闽粤海商,给朕一个个打服!」

「等到什麽时候,我大明的炮船,能横行于马六甲,将所有西洋人都挡在门外;等到什麽时候,郑家的势力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朕再下一道旨意,将郑家所有人,尽数迁至内陆,封侯赐爵,颐养天年。

而那支舰队,则必须彻底收归大明所有!这盘棋,或许要下五年,十年,甚至更久。在此之前,朕要你在江南,给朕把这条疯狗看得死死的!」

魏忠贤倒吸一口凉气。

好一招驱虎吞狼,再卸磨杀驴!

「至于其二……」魏忠贤指着图纸上的出海口,「老奴也有听闻,松江府出海之航道,泥沙淤积,水深过浅,恐难停泊巨型海船。若要疏浚,耗费之巨,以眼下国库,怕是……」

「你说得对。」朱由检坦然承认,「所以,松江府眼下只能作为一个中转站,一个试点!朕没指望它一口吃成个胖子。朕要的是先在这里立起朕的规矩,竖起朕的旗帜!让天下人都看到,海贸之利,尽归于国!」

他将图纸缓缓卷起,重新放回木盒,郑重地交到了魏忠贤手中。

「朕,即将亲率大军,荡平整个江南的叛乱。你,不必跟着朕。」

「你就留在这松江府,与杨嗣昌侯恂他们一起,给朕把这里的事情办好!」

朱由检最后看着他,声音无比郑重。

「待朕扫平江南,你便随朕南下福建。届时,泉州丶月港,乃至整个东南沿海,都将是你的舞台!为朕看守这片能给大明带来无限生机的蔚蓝国疆!」

一番话说完,朱由检转身负手而立,将整个背影,如同一座巍峨的江山,留给了他。

那是无声的交付,亦是一种绝对的信任。

魏忠贤捧着那只沉甸甸的紫檀木盒,指尖甚至能感受到木纹之下,那份足以撼动天下的宏伟蓝图所带来的灼热。

这一年多来,他侍奉在君侧,亲眼见证了这位年轻的天子,是如何一次次将目光投向舆图上那片无垠的深蓝。

他知道,开海禁,制海权,搏浪于万里之外,绝非是陛下的一时兴起,更不是什麽安抚人心的虚言妄语。

那是深植于这位雄主骨血深处的信念!是医治大明沉疴的药方!是为这垂暮帝国搏来的一线生机!

这不是虚情假意。

这是皇帝真的如此认为,并准备穷尽一生去践行的大道!

魏忠贤不再去想自己是那把用过即弃的脏刀,还是那个人人唾骂的夜壶。

青史如何书写,万世如何评说,于此刻的他而言,皆已是无足轻重的身后尘埃。

因为,皇帝交付给他的不是一个身份,不是一份荣耀……

而是一份沉重到足以压垮泰山的——责任!

磐石也好,高山也罢。

从此刻起,他便是要为陛下插入江南腐朽心脏的第一根铁桩!

是未来那支纵横四海的无敌舰队,在陆地上最坚固的锚!

一股从未有过的责任感,如山洪般冲刷着魏忠贤乾涸已久的魂魄,让他这具行将就木的躯体里,重新燃起了滔天烈焰!

缓缓地,那根佝偻了一辈子,承载了阉狗之骂名与万民唾弃的脊梁,竟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般的咯吱声,被强行挺直!

那动作极其缓慢,仿佛推开的不是空气,而是压在他身上一生的屈辱与阴暗。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阴鸷与算计已然褪尽,只剩下如熔岩般炽热的光芒。

他抬头,望着那座江山般的背影,声音不大,却坚如金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魂魄深处迸出的誓言:

「老奴,万死不辞!此去,神挡杀神,佛挡戮佛!刀身纵然寸寸断裂,也要在崩碎前…为陛下,斩尽前路荆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