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朕要这钟声从南京始,响彻两京一十(1 / 2)

第268章 朕要这钟声从南京始,响彻两京一十三省

子夜,毗卢宝殿。

昔日金碧辉煌香菸缭绕的佛门圣地,此刻已沦为阴森的魔域。

殿门大开,如巨兽张开的喉咙,将殿前广场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之气源源不断地吸入殿内,与残存的檀香混合成令人作呕的味道。

月光穿过高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血色尘埃。

朱由检就站在这尊佛陀之下。

他负手而立,凝视着殿门外血月笼罩下的金陵城廓,身影在巨大的佛像阴影中,显得孤绝而又强大。

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与御前侍卫统领周全一前一后,步入大殿。

他们的皂靴踩在光洁却滑腻的地面上,脚步声在这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皆是见惯了生死心如铁石之辈。

然此刻望着眼前这君王背影与染血巨佛构成的诡异画面,亦感一股寒意自脊椎升起,刺入骨髓。

李若琏率先上前一步,于三步外停下,躬身奏道,言辞恳切:

「陛下,殿内秽气冲天,殿外阴魂不散,怨煞之气郁结,恐伤圣体祥和之气,非万乘之尊久留之地也。龙体为重,恳请陛下移驾行宫,剩馀清理事宜臣等必效死力,为陛下办妥。」

周全则更为直接,他压低了声音,从安全的角度进言:「陛下,寺内殿宇楼阁,地形复杂。虽经大索,难保万无一失,或有亡命之徒藏匿于暗处。且时值盛夏,殿前尸身数百,一夜之后恐滋生疫病。为万全计,还请陛下先行下山。」

他们的劝谏有理有据,发自肺腑。

然而皇帝并无动容,甚至没有回头。

他反而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大殿的穹顶之下回荡,显得异常空旷与刺耳。

朱由检缓缓转身踱步至殿门槛处。

他用那双沾满了血污的皂靴靴尖轻轻拨开门槛外一具僧人尸体的脸。

那张脸因临死前的极致恐惧而极度扭曲,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殿内那尊沉默的佛陀。

「鬼神?」

朱由检看着那张脸,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质问这片天地。

「若真有漫天神佛,岂会容忍此等藏污纳垢之所坐享数百年人间香火?若有,他们便是这罪恶最大的帮凶!」

皇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砸进李若琏与周全的心里。

「若真有冤魂索命……」

朱由检缓缓直起身,从周全手上抽出了那柄象徵着皇权至高无上的天子剑。

剑身在殿外血月的映照下,反射出妖异的红光。

「朕倒要看看是它的怨气更厉,还是朕这柄的剑,更利!」

言罢,他竟从怀中取出一块雪白的丝帕,就着月光,极其细致极其专注地擦拭着剑锋。

那动作优雅得仿佛不是在擦拭一柄杀人之器,而是在鉴赏一件绝世的珍宝,那份深入骨髓的从容,让李若琏与周全都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帘。

擦拭完毕,皇帝将剑还入周全鞘中,发出了最终的决定。

「朕,今夜就在这毗卢宝殿睡。」

「传朕旨意,燃起篝火,将这广场照得亮如白昼。朕要枕着他们的尸骨,听着他们的哀嚎,看看这所谓的佛国净土,它的黎明,与别处到底有何不同。」

此言一出,再无人敢劝。

「遵旨!」

周全与李若琏不敢再有丝毫迟疑,立刻调集御前禁军和锦衣卫,以毗卢宝殿为中心,里三层,外三层,布下了水泄不通的防卫圈。

一队队士卒用清水冲刷着宝殿的地面,驱散血腥,又用艾草与雄黄反覆熏蒸消毒。

全新的御用被褥被迅速铺在了内殿最乾净的一间禅房的床榻之上。

而朱由检,就在这尸山血海的环绕之中,伴随着广场上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与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这一觉,是他自离京南下以来最香甜最安稳的一觉。

……

卯时。

当金陵城头报时的悠远钟声第一次刺破黎明前的黑暗时,朱由检准时起身。

他神清气爽,双目神光湛然,毫无半点熬夜后的倦意。

窗外,天色微明。

广场上的篝火尚未熄灭,与晨曦的微光交织在一起,照亮了那凝固成暗褐色的血迹,以及一排排被白布覆盖的尸体,景象依旧可怖。

朱由检却如同身在紫禁城的乾清宫一般,从容不迫地洗漱丶更衣。

更衣完毕,朱由检负手立于毗卢宝殿的门前,看着晨光一寸寸地驱散黑暗,将他脚下的修罗场照得愈发清晰。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他的清算,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皇帝的声音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响起,清晰丶冷酷,且环环相扣。

「左良玉。」

「臣在。」一夜未睡,双眼布满血丝的左良玉立刻出列。

「传朕旨意。命尔部书吏,会同户部官丶锦衣卫,即刻清查鸡鸣寺!自佛藏之金银,至库储之钱粮;自寺属之田契,至僧舍之器物,片瓦寸土,针线毫厘,俱要给朕清点明白,登记造册,尽数封存入库!敢有私藏丶隐匿分毫者,同昨夜之逆僧,一体论死!」

「李若琏。」

「臣在。」李若琏躬身应答。

「再传朕旨,即刻拟诏,明发天下,晓谕两京一十三省!自今日起,以南京为始,清汰天下释道!凡大明疆土之内,所有寺观,有侵占田亩丶隐匿赋税丶窝藏奸宄丶害人性命丶淫乱民间五罪之一者,经勘合属实,其主事僧道便在当地立斩不赦!其寺产丶金银,一应查抄,悉归国库!」

此令一出,在场诸臣尽皆失色!

皇帝的目标不是区区一个鸡鸣寺,甚至不止是整个江南。

这是要将传承千年的天下释道,从北到南,从东到西,犁庭扫穴,连根拔起!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