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罡在算计的时候，严泰也在算计。潘家年贪的银子，经户部主事黄克俭到了严泰这里。等张永望弹劾潘家年时候，严泰隐隐就觉得这个银子就是绍绪四年的修堤银，当时严泰是有一丝后悔的。但是木已成舟，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替潘家年遮掩。如今果然出事了，怎麽收场？严泰看向了潘家年。

而此时，潘家年则面如死灰，怎麽会那麽快？才两年啊！严泰看到潘家年的脸色，便知道指望不上他了。现下还是先做事，如能将功补过还有转圜可能。

严泰扫了一下殿上之人，开口道：「陛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赈灾救民。臣提议仍由都察院右都御史潘大人前往，一来他熟知黄河河灾之务，二来调动地方军民之务，监督官员，本是都察院之职。」

邓修翼只觉得胸口一闷。

「陛下，臣反对。」袁罡立刻出列，还让潘家年去，是去让潘家年销毁证据吧？「绍绪四年，便是潘大人提督开封灾情，不过两年，黄河又决堤，所费银两毫无作用。潘大人当避嫌。」

「陛下，」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昙望紧跟着道：「臣提议工部左侍郎沈佑臣提督本次黄河灾情。赈灾弹压为急务，治河修堤为恒务。恒务不修，时时急务。治理黄河，还当工部前往。」

王昙望讲完，刑部尚书张肃出列道：「臣附议！」

严泰深深看了张肃一眼，心想，你藏的够深啊。然后他出列道：「臣以为不妥，沈大人不通军务。」

「陛下，」这时卫定方站了出来，让所有人都非常惊讶，「河南匪灾历来严重，往昔多是忠勇侯任事。今忠勇侯在宣化，微臣曾去河南镇压过伏牛山匪徒，愿与沈大人同往弹压。」

要知道这个永昌伯，通常都不会自己出来领事。但是他说的合情合理，确实忠勇侯不在，剩下勋贵，就只有他还在河南打过仗了。良国公秦业看了卫定方一眼。

「微臣祖籍河南陈留，距离开封不过五十里，开封受灾，陈留亦难幸免，望陛下恩准，」卫定方继续说。

「命工部左侍郎沈佑臣为总理河道，兼右佥都御史，提督豫鲁军务，往开封治黄河凌汛之患。又命永昌伯卫定方为提督军务总兵官，听沈佑臣节制，镇抚开封灾后地方匪患。」皇帝缓缓道。

……

退朝后，邓修翼平静地向皇帝告辞去处理选秀的事情。然而他却没有去咸熙宫，而是去了隆宗门自己的住所。离开住所几步路时，他走得步履踉跄，他扑进了房间，小全子赶紧扶住了他。邓修翼关上门房，背靠在门，便一口血喷了出来。

小全子高声叫：「大人！」

邓修翼一把用带血的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后示意他，扶自己上床。小全子扶着邓修翼慢慢挪到床边，路上邓修翼又吐了一口血。

「你……快去太医院……找胡太医。不要哭……不要惊动人……说我有微恙……」，邓修翼断断续续说，「记得……洗完脸……再去。」

小全子含着眼泪，赶紧点头，净面，然后跑向了太医院。

邓修翼从怀中摸出香囊，他已经顾不上自己手上带血，他把香囊抵在唇边，牙关紧闭，大颗大颗地眼泪从眼角划出。此时他心里的痛和胃里的痛一般，刺得他魂魄全伤。

黄河水淹开封城，他的苏苏会怎样？他恨自己囚在这个深宫，不能飞去开封。他宁愿自己现在死了，让苏苏引着他的魂魄而去。他太想见到苏苏了，可是他无能为力。

又一口血涌出来，他赶紧挪开香囊，任血流满衣襟。

胡太医到时，便看到了满襟是血的邓修翼。他大惊失色，转头看向小全子，似乎在问，又被陛下责罚了？

「胡太医，」邓修翼虚弱地说，「快出宫，去找裴世宪……开封……黄河决堤……开封城淹了……三小姐危矣。」

「啊？」胡太医惊上加惊。

「沈佑臣领命救灾，卫定方同往……让裴世宪……一定要去……要去……否则，我死不瞑目……」

「邓大人，你先别说话了，我先把脉。」

「你先……出宫。」

「他们不会马上走！你却要立刻死了！」胡太医忿忿地说，「我是太医，你听我的。」

邓修翼是关心则乱，听完胡太医的，他们再快，也是明日出发，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