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倾垂下眼帘,微微靠近她耳边,烟烟袅袅的冷香里便洒落碎冰:
“昨晚上咱们唱了鹬,今个儿咱们唱了蚌。”
“下一出,咱们唱渔翁。”
司扶风心头微微一动,一瞬间有灵光闪了闪,又被茫茫思绪淹没。
她心中喟叹,低头看向一地狼藉,眸子里倒映着慢慢洇开的血色。
而血色之上,一颗小小的银锞子、尚在闪耀着令世人为之疯狂的辉光。
8. 秀色 山茶白雪、秀色逶迤
曹蓬山踏进无量殿的时候,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
日头的冷焰斜拉出他扭曲的影子,映在佛堂入口的一小片光下。他踩过那苍白的薄光,很快就走进了深海一样冰冷的浓影里。
四壁的黑暗无声压下来,沉甸甸叫人喘不上气。
无声亦无边的深沉被脚下藏青的琉璃砖倒映着,触目皆是夜色。人走在凉冰冰的地上,像堕落于虚无。
他一路走到大殿深处,才在浓墨里寻见了一星子明灭的光,宛若骤雨汪洋间的磷火。
曹蓬山抬头,昏黄微光跳荡在地藏菩萨脸上,那铸着金粉的面目垂下来看他,明时慈悲、暗时谛视。他便下意识在衣衫上擦了擦手,尽管火药粉尘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但他总能嗅到一丝冷硬的铁味。
他顺着菩萨悲悯无言的目光往下看,蒲团上跪着低头不语的人。
那人披散着长发和衣袍,周身泛起细密银闪,纯黑袍袖莲花一样散落在满地暗光里,一路隐没进浓影深处。
“殿下。”曹蓬山跪下去,刻意压低的声气却还是在大殿里叠叠回荡、像海浪撞在礁石上。
黑暗的角落骤然炸开一声咆哮,贪婪的猛兽重重撞在铁笼子上,它的怒吼沉雷似的滚动,于暗处奔涌回响。
蒲团上传来鼻音沉沉的低冷呼唤:“迦梨!”
笼子里的猛兽便安静了下去,一点点退回它盘踞的浓影里,只露出一点锋利的爪子、在昏黄烛火里冷冷地闪。
蒲团上的青年发出喟叹似的呻&吟,他舒展着脖颈、无声无息地站起来。那华贵的衣料自曹蓬山眼前簌簌游走,像收拢了一片夜。
青年转过身来,苍白赤足踩着冰冷地面,深刻的骨节和筋脉间、起伏着斑驳的血点。
他的衣摆拢起来,便露出身后砖面上嫣红点点的玉白手臂,腕间还悬着细细的金钏。
曹蓬山静静抬眼、顺着那手臂看向青年身后,横陈玉体的美人面朝菩萨、看不清脸,唯有一枕青丝下,半掩的玉颈春痕斑驳。
而那堆雪似的胸口,斜插着冷光闪闪的长刀,刀下蜿蜒出蜈蚣似的血红、一路撕开了胸腹,白雪皮囊下、亦是脏腑污秽。
青年拖着鼻音的桀骜声气回荡在大殿里:“杀了几个?”
曹蓬山跪伏下去,额头贴着一片冰凉:“殿下恕罪,姬倾和那位郡主实在敏锐,小的只趁他们不备杀了宋培然,那个钱从、被救下了。”
青年踩着夜色朝他走过来,苦涩的檀香混着腥甜的血气扑在曹蓬山脸上,叫他忍不住胸膛里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