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青脸肿。他自己也折了条腿,走不动路。在那个时候,路岩就应该看出来,这个人爱你时能把星空送你,不爱你时,你摔死在他面前他可能都没什么反应。
再后来,最致命的事情发生了,他的两位大姨们拿着假的医药单讹了钟楚文一百万。
一百万什么概念?对于钟楚文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路岩知道钟楚文一个月生活费是三万,假如一月存两万,六年下来的确能存一百多万。但这几乎是他所有的存款了。钟楚文性子自由,不太在乎钱,也许有些心疼,但这要不了他的命,钱来来去去,总是要花走的。但对于当年二十三岁还在读书的路岩来说,这一百万是他无法想象的,这一百万从钟楚文手里扔出来更是多得让他失去概念,足以把他的脊梁骨压断。
路岩当时在家里照顾受伤的父母,说要把多要的钱还回去,结果遭到了所有人的辱骂。他这辈子都没有听过这么多这么密集的骂词,一怒之下摔门走了。他没有宿舍可住,回到他和钟楚文的家,但是锁已经换了。他打不通钟楚文的电话,钟楚文的朋友也全部都把他拉黑了。他只能每天在这等他,想等他回来。最后等来了礼貌的房屋中介。
他没有勇气再去找钟楚文,质问他不行,道歉也不行。他们的下一次再见纯属偶然,校运会跳远,他们被分到了同一组里。他走神走得厉害,扭脚了,下一个是钟楚文,根本不等裁判吹哨,就跳到了他身旁。
“我想揍你,路岩。”钟楚文扶他起来时说,“我不需要你帮我打架,你哪怕只说一句,让他们不要骂这么难听,说一句我是你很重要的朋友,或者别的,随便什么都行,只要你说。我都不会动手,你知道吗?”
“我知道你怕,我一直拽你不让你摔下去,一直拽一直拽,拽了五年了,你出来过哪怕一分一毫吗?你他妈到底要怕到什么时候?怕一辈子吗?”
怕一辈子吗?路岩也不知道。他想说他不怕,但是他说不出口。
“你开口,你说句话。”钟楚文说完盯着他,盯了很久,眼睛都红了,不知是哭了还是气的。他气疯了的时候眼睛就会红。
“我不要你做什么了。“他说,“你说句话,我们就翻过这事。”
这是路岩这辈子,第一次听见钟楚文妥协。但是路岩做不到。
钟楚文给了他一拳,挺重的。路岩当时整个人摔倒在沙面上时,脑子一片空白。他没办法和人解释他和钟楚文之间发生了什么,甚至没办法告诉自己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自那以后,他在任何地方看见钟楚文的名字都觉得呼吸困难,甚至一度连他最喜欢的摄影都没办法继续。他拿起相机就想到钟楚文。
路岩想了很久,他觉得那天钟楚文面对他的父母爆发,绝大部分原因应该在路岩自己身上。路岩恨这个逼着他堂姐姐嫁人渣的家,想炸了这个差点把路岑卖给来路不明的人贩子的家,那个磕药磕多了差点把自己亲妹妹推进河里淹死的表哥,路岩希望把他推进河里淹死。他不止一次表现过他想打死他们所有人的愿望,而钟楚文深深地感受过他的这些绝望的情绪,又恰巧太敢作敢为了。
在他们分手两个月之后,路岩见到了钟楚文的新男朋友,比路岩要高要帅,有着和钟楚文一样的拽劲,偏过头和钟楚文说话时却很温柔。而钟楚文,看见了路岩也如没看见。新男友曾经把路岩堵在校外的建筑工地边揍了一顿,路岩不知道钟楚文知不知道。
路岩曾经恨过钟楚文,但同时对他也有很深的愧意。他毁了钟楚文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初恋,让一个本身可以单纯一辈子的人,陪他淌了这躺浑水,无端受了许多责骂和侮辱。现在不恨了,只剩愧意,他希望钟楚文能过得好,在他该在的世界里肆意地活,当然,不要杀人,不要吸毒,要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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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二十七
意外并没有打乱安也的生活,他上传完这周的更新,就去给自己倒了杯泡得很淡的红茶,再加了一块方糖慢慢喝。他喜欢甜的水。
在无处发泄的倾诉欲的推动下,他这整周睁眼闭眼都是剧情分镜线稿上色,速度奇快,现在已经着手画第五章的底稿了。一周前让他苦思冥想不得解的创作过程,现在顺得不可思议。灵感的去来真是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