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川松了好大一口气:“这样。”
“嗯。”老邓说。“老实交代啊,这个姐姐是谁?这也就是我发现了,我还没跟你妈说呢。”
这话一时让邓川没法接,她半倚着墙,微微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沉默了一下。
老邓在那头漫不经心地接着问:“你车里的口红,也是你这个姐姐的?”
他话说得平静,邓川心里却吃了一惊:“什么口红?”
老邓的口吻依然轻描淡写:“你车里有点零碎东西,我给你放你房间里了。”
邓川自己做贼,对方越是平静,她反而越是心虚,讷讷道:“哦……”
一向伶牙俐齿的女儿在此刻居然有些支支吾吾,这情况已经很能说明一些问题。邓川心里比谁都清楚,老邓嘴上不说,但是按他平时的行事风格看,邓川的反常已经让他对这件事上了心。
果然,老邓追问道:“现在可以交代了吗?”邓川听出他的语气里含着一种老神在在的期待感,仿佛在期待她能按着他的思路讲下去一样。
而这种语气邓川并不陌生。
小时候,老邓常常带着邓川去公园玩,父女两最常做的事情不是滑滑梯,也不是溜冰,而是趴在树底下看蚂蚁。哪怕被唐丽鹃说过一万次这样不好,又脏又无聊,老邓还是喜欢带着她这么干,现在想来,可能邓川平静的性子就是从这被磨练出来的。
老邓是真不嫌脏,跟小小的邓川趴在一块,搂着女儿的肩膀,热热的鼻息扑在她耳畔,指点着指头,如数家珍地介绍:“看,这是兵蚁……你看,它的下巴特别大,能嚼碎很多东西,所以也特别能打架,这是工蚁,这些都是……它们是最忙碌的,你看,是不是它们都在搬东西?”眼看着女儿认真地用力点头,老邓接着说:
“蚂蚁的世界就是这样,它们分工明确,就像我,妈妈和你一样,组成一个大大的家庭,这个家庭里,蚁后什么也不干,只负责生孩子,有一群雄蚁伺候着她。最多最累的活都是这些工蚁干,它们数量最多。如果有人闯进它们家,就由兵蚁负责去打架……”老邓看着女儿若有所思的小脸,紧接着问:“邓川,如果爸爸妈妈和你也是蚂蚁,你最想做哪一种蚂蚁呢?”
小小的邓川皱着眉头想了好久,久到天色渐暗,老邓开车带她打道回府,都没有想出来。
第二次,老邓再问了这个问题的时候,想不明白的邓川把自己想不明白的疑惑明确地讲了出来:“爸爸,为什么我不能又干活,又跟外人打架呢?”
老邓好像并不意外她的疑惑,笑眯眯地摸她的头:“因为这是一种社会分工。你看,它们各自的长相,都是按照这种分工来的,能打架的长着一对大牙,能搬东西的,前肢特别粗壮。如果又长大牙又强壮的,那这个家庭可能就不在了。”
“为什么?”
“因为平衡被打破了。”
邓川接着追问:“爸爸,什么是平衡?”
一丝如出一辙的老神在在的笑意降临在了老邓的嘴角:“小姑姑不是送了你一个小天平吗?你自己去看看,什么是平衡。”
等到邓川真正理解了老邓所说的话的意思时,她也就顺利地说出了老邓想要听见的答案:“爸爸,我要当兵蚁。”
那时的老邓还没升职,有很多时间在家里陪着她们,他坐在沙发边,悠闲地笑着问邓川:“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