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谁又该对谁负责呢。

公主的语气冷淡如常，可眼底的痛苦几乎溢出来，像是濒临崩塌的岸堤。

卫良有一种感觉，仿佛公主是一捧微弱的火焰，她已经努力地燃烧，但旷野的风要吹灭她，荒原的雨要浇熄她，她站在大路中央，前后左右尽是绝路，看不见出口。她就那么站着，失望地、绝望地等待自己燃尽。

卫良感到一种巨大的疼痛，好像灵魂也要随着她一同燃烧，他近乎本能开口，“臣属于您。”

许许多多不敢言明的话，那些深切的渴望，他曾经不敢说，现在却迫切地想告诉她。卫良深深望着公主，

“我为您存在。”

“我拯救您。”

“您还有我，所以，”卫良向她伸出手，语气轻柔，“下来，好不好？”

越长溪低头，漆黑的瞳孔凝出一点焦距，她面无表情开口，

“我没有你，没有谁可以拥有谁。”

“不，您拥有我，”卫良忽然笑了，幽深的双眸中冷淡褪去，如同火山喷发，一时迸溅出滚烫炙热的岩浆，仿佛将她融化，“臣娶您，所以，您拥有我。”

越长溪一怔，纷繁的思绪褪去，她渐渐清醒沉静，她摇头，“卫良，你不用可怜我。我不是康嫔，更不是孝静皇后，她们找不到自我，才会迫切地寻求别人的肯定。我和她们不一样，不需要通过建立亲密关系，来逃避现实。”

她已经足够强大，能够坦然面对痛苦。

“我知道，您没有我，一样会过得很好。是我自私地希望，能在您的生命中留下痕迹。我想娶您，不是因为我可怜您，而是因为……我爱您。”卫良缓缓开口，眼中明亮炽热，午日盛大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好像连透明的空气都染上耀眼的颜色。

他跪在地上，“公主，您能给臣一个机会么？您愿意嫁给臣么？”

越长溪一度有种感觉，她走在漆黑的隧道里，狭长逼仄没有尽头，她不知道要走到哪里，不知道何时能停下，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远处的光亮，她看见了隧道的尽头，看见了灯光与火焰，看见了繁花盛开万物涌来。

她落在人间。

越长溪张开双臂，像一只奔向自由的鸟，“阿良，接住我。”

长裙划过天空，像下落的蓝色风筝，卫良心脏蓦地收紧，他毫不犹豫张开手臂，接住轻盈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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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体温真实又热烈，就像抱住整个世界，卫良刚刚松口气，公主下一句，却让他呼吸骤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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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长溪抱着卫良的脖子，“卫良，我来这里，不是想跳下去，而是我突然想起来，我的确认识你。”

*

建宗十八年，越长溪十一岁，贞嫔刚刚过世，她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搬去坤宁宫。

她料想自己的日子不会太好，但没想到，会如此艰难。

皇后表面大方宽厚，私底下，变着花样折磨她，阴私手段五花八门。

比如，在隆冬腊月赏赐她金缕衣，价值千金，天下皆夸她仁慈，实际上，金线织的衣服完全不保暖，穿一天，越长溪浑身生满冻疮。

又比如，找四五个教习嬷嬷看管她，让她读女戒女德，背不下来就挨罚。教习嬷嬷受皇后指使，苛刻又狠毒，越长溪若是没背下书，就要在祠堂跪一天一夜。

祠堂严肃，当然是没有饭的，十几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连续三顿没饭吃，饿得头昏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