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字念观,是看见的意思。”
佛堂最不缺香烛、黄纸和佛经,两人在昏暗的夜里,借着月色,用熄灭的香烛在黄纸上练习写字,卫九从最开始的歪歪扭扭,不到半年,已经有一手与公主一模一样的纤巧行楷。
公主很高兴。
发现他有学习的天赋后,不仅教写字,还教四书五经,发现他不通人情世故,又教他生活的道理与生存的技巧,教他道德与品格。后来,还给他起了名字,叫阿怜。
卫九并没有反对,只是在纸上写下一句话,“你姓什么,我能跟你姓么?”
公主看见后笑了,“恐怕不行。”
她没说为什么,卫九——现在是卫怜了——也没问。只要她还能继续和他说话,姓什么都无所谓。
但他似乎生来不幸,一辈子只有痛楚与苦难,即便拥有快乐,也注定短暂。某一天,公主兴冲冲告诉他,“阿怜,我要离开坤宁宫了,以后都不用被罚跪了。”
卫怜也很高兴,他觉得自己养的“翠鸟”,终于长大了,可以独自离开,但莫名的,他又很痛苦,心脏像是被重重挤压,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起公主说的“心脏病”,他觉得,他的心脏开始生病了。
但公主的下一句话解救了他,“我会带你一起离开。”
卫怜不在乎是否离开,但“一起”这两个字,让他头晕目眩,好像过年时看见的烟火,砰一声在他脑海炸开,炸出五颜六色的花朵。
他说出三年第一个字,“嗯”。
十年深宫,磨平了卫怜一切情感、欲望,他不思考,不交谈,像个木头。但与公主的一千多个夜晚,那些东西又再次出现,像森林的火星,一眨眼,已经变为滔天火焰。
他曾经什么都不想要,认识公主后,他开始想给她好吃的,想和她说话,现在,他想留在她身边。
卫怜坐在小小的佛堂里,等啊等,等到冬天过去,树枝抽芽开花结果又枯萎,等到下一个冬天,才从坤宁宫的宫人那里听到消息,宝宁公主出宫了,皇后失宠,他们这些宫人很快会被分到别处,赶紧找地方吧。
那时候,卫怜已经学会佛经上的所有字,也能背下大部分佛经。《心经》是他学的第一本,也是最熟悉的一本,他在夜里一遍一遍写下“五蕴皆空”,写得纸都碎了,却总是做到不到。
恰恰相反,他开始陷入七情六欲,喜、怒、哀、惧、爱、恶、欲,所有情绪皆因她起。贪念,妄念,痴念,所有欲念皆因她生。
卫怜“活过来了”,于是发现,活着是这么快乐的事,同时,也如此痛苦。
那一天,东厂深处,他敲响了卫东的门,用沙哑生涩的口吻道,“我想出宫。”
卫东记得这个孩子。
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卫东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漠然与不甘,好像山里的孤狼,有股不要命的狠劲,数年过去,这种情绪更甚。
卫东晃动茶杯,“可以。被抬出去,或者走出去,你选哪个?”
他们这种人,不可能出宫的。除非死,或者走到最高处,卫怜不想死,于是他选择后者。
那天起,司礼监多了一个随堂太监。
卫怜一直是个很专注的人,从他在无人的佛堂枯守十年就能看出来,所以,当他想向上爬的时候,势头无可阻挡,机会很快到来。
某次申帝外出,他随行,刺客突然从人群中窜出来,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