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抽泣似的喘息,他分不出来是信州亦或是自己。
二月初八,春分,忌动土、拆屋。
新帝荣登大宝,做的第一件事,是将原东宫所在拆毁。卸毕大殿的梁柱,又挖出庭院的古树假山石,那架势大约是要将东宫彻底夷为平地。有好事百姓围观,可得一二片宫殿的砖瓦,回去垫灶台,也有富人掏钱购买青宫家具,以讨个贵气。
沈育身披蓑衣、头戴斗笠,隐在人群后,眼见昔日读书作乐的宫苑被拆毁殆尽,曝露出坑坑洼洼的石地。如同遭人凌虐的面目。
工人将仇千里送给梁珩的古木抬出大街。沈育犹记当时抬树进宫的盛况,为了这棵树,梁珩选址都废了老半天劲,他苑里的树很多,有几株据说是幼时抚养他的宫女所栽种。
如今全给挖走,抬至大街上,有人眼尖道:“树根里好像缠着东西?”
工头摘下来一看,是一方妆奁,已很陈旧,漆色脱落得斑驳。
“莫非是东宫娘娘的?”
“瞎说,东宫哪里来的娘娘。”
收货的商人连忙说:“也算宫里流出来的玩意儿,我出五两银。”
工头乐呵呵的,将破匣子递过来。
“十两。”
沉甸甸的钱袋向工头抛来,那匣子被一个年轻人接走,商人道:“我出十五两!小兄弟,你拿去有甚么用?我买回去哄娘子的!”
沈育不作理会,将螺钿妆奁揣进袖中,七拐八绕回到客店。
匣子并不如何金贵,流落到市面上,亦只是寻常货色,并不像是贵族女子的所有物。许是当初那宫女连同树苗一道埋进的土里。里面装着一支绒花发簪,沈育取出来应日细看,木簪端头似乎有一道微小罅隙。
拧动之下,罅隙扩大,最后裂为两截,中空里卷着一条细绢。绢纸舒展,满卷黄旧的颜色,蝇头小字如无数小虫,蚕食着纵横纹理。
绢纸一撕两半,段延祐拍案而起,怒道:“你去告诉江枳,不想做事了可以滚,非得激怒朕赐他三尺白绫么?!”
堂下许椽、羊悉等噤若寒蝉。
殿外通传丞相觐见,众人方才松口气。段博腴不为这引而不发的紧张氛围所动,笑问:“陛下何故动怒?”
段延祐冷冷道:“江左监,管得太宽,敢管到朕头上。想必是事事都心存不满,换个皇帝恐怕才能如他所愿。”
这才几天,他已完全暴露出与父亲一式无二的偏激性格。
舅甥二人默契十足,段博腴一至,段延祐便屏退旁人。
w?a?n?g?址?F?a?布?页?ǐ????μ???e?n?②???2?5??????ō??
“江枳是废帝启用的人,”段博腴道,“此人甚为典型,效忠君主而非忠于社稷。陛下非得要用他,也不是无法,常言道忠臣不贰主,除去先主,就只剩陛下一人可以效劳了。”
段延祐佯作才记起,道:“是也,那人还羁押在北寺狱。朕记得吩咐过,不许对他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