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觉得,此战当派谁出征?”正当我在一旁浑水摸鱼时,他点了我的名字。
心下一声暗叹,我上前一步抬头看向他,正对上他那似乎有几分玩味的视线。
十几年过去,他却似乎仍旧是当初那个样子,岁月似乎从未在这位天下霸主身上留下痕迹,他今年三十五岁了,可是看上去却似乎是一位及冠不久的英俊青年。
只有那双黑色的眼睛,却比十多年前更加幽暗深邃,那里面埋藏了太多的野心,也埋藏了太多常人所无法参透的东西。
一时间我似乎又要溺进那双眼睛里了,如同深陷沼泽无可挣扎。
使我解脱出来的是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隔着初春时节尚且厚重的布料,我却感受到了他掌心灼热的温度。
我俯首揖礼,“大将王翦……”
头顶上传来一声清晰的嗤笑。
这便是不愿用王翦了。是了,王翦灭赵伐燕攻楚,已立不世之功,身为帝王,自是不喜某一位臣子太过出挑的。
功高震主者危,名满天下者不赏。
我仿佛没有听到那声嗤笑一般,面不改色地继续说了下去,“……之子王贲可为主将。”
“哦?”他似乎有了几分兴趣,“你对他就那么有信心?”
“儿臣以为,去岁时王贲伐楚,一路攻下十几座城池,已足以证其才。”
此话不假,王贲之才怕是整个天下都有目共睹。只是这去年伐楚时王贲乃是随父出征,这和独自身为一军主将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这也就是在场众人都没有直接推举王贲的原因——他太年轻了,虽有奇才,却也难保不是下一个赵括。
“如此,便令王贲为主将,出兵伐魏。”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我想,他大抵是满意这个回答的。
众臣退下之后,我也以温书之名告退,刚转身时他却喊住了我。
“扶苏。”他唤着我的名字。
“父王。”我重新回身,俯身一揖。
“你推举王贲,当真是为其才?”他从桌案后走了出来,停在了我面前。
“儿臣只是以为,谁为主将,父王心中早有决断。”
“你倒是懂我心意。”他的话语听不出来是赞赏还是嘲讽。
我没有回答,而我也清楚地知道,这种时候他是不需要我回答的。
而后我的下巴便被挑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而我也被迫看着他。
老实说,我是有那么些害怕同他对视的。
他的眼神太锐利了,总是让我自觉无所遁形。
我是公子扶苏,而他是我的父王,十多年的生活已经让我代入了这个身份。
但我却知道历史的轨迹,在这过去的十多年中,所有一切的发展都一如我的记忆。
我知道他的结局。
他是我的父王,所以我爱他。他是一位伟大的帝王,所以我敬他。可他卒时却只不满五十,他还有那么多未竟的野心,我又忍不住悯他。
所以我不想同他对视,我害怕被他发现这所有的情绪。
这样一位帝王不需要他人的悲悯,那对他而言理应是一种侮辱。
可他却似乎乐此不疲地直视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从我的眼神里发现了什么,但今天的他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
“你又长高了。之前还只到孤胸膛,如今却也已经到下巴了。”
他这样感慨着,就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