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丘珊开不了口，她咬着牙，泪和血一起不要命地往外涌，她本应该恨死了宋季桓，可那日他们在西风古道相遇，少年郎递给他一支含苞的春樱，他不敢多看自己一眼。浮丘珊笑着望着自己爱慕的少年，这一切恍如昨日一般历历在目。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至少在递出那支樱花的的时候，谁也没想到结局会是如此狼藉和惨淡。

浮丘珊轻轻阖上眼，下辈子……我宁可不要遇到你。

还有，对不起，阿璃。

浮丘璃抱着浮丘珊，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怀里，一点点失去鲜活的温度。

【5】

浮丘家的女儿死了。

浮丘珊与宰相之女起了争执，自戕于无相寺殿上，此事事关江湖与朝堂，牵扯到北陵宋氏、秣陵浮丘和当今圣上的脸面。洋洋洒洒地闹开，众说纷纭。

当日目睹一切的僧人说，是宰相之女用言语羞辱，步步紧逼，使得浮丘珊喋血。

江湖上纷纷传闻，浮丘珊怕是勾引不成东窗事发。若是问心无悔为何不对簿公堂？偏偏选择自杀？浮丘家的除了衣衫上那只白狐，哪有干净的东西？

浮丘商出山替女儿料理后事，他站在众人面前，一夜之间须发皆白。原以为时间是让浮丘珊自愈最好的良药，谁知他的隐瞒终将自己的骨肉埋葬。

平康候卸甲而来。戴孝替宋季桓跪在浮丘商面前，他说是自己儿子造成了不必要的误会，引得这一场悲剧。身为人父他难辞其咎，可斯人已逝。宋氏浮丘氏背后是江湖与庙堂，浮丘商无法怪罪，更不能妄谈原谅。

国寺死了人，这是大事。圣上有诏，净空方丈不得不回京。寺里失了法度，乱作一团。哭声，议论声，争执声，超度的经文整日整日地诵唱。95??008?

自始至终，宋季桓都没有出现过。

无相寺的角落里，明华捧着菜团子，六神无主的蹲在浮丘璃的房门口。浮丘璃已经四五日水米未进，他不敢离开，他怕浮丘璃做傻事。

他听见屋里有响声，立刻破门而入，浮丘璃披头散发，躺在床上发抖。他正攥着一件被揉皱的衣服，那是浮丘珊刚刚才替他缝好的。

“阿璃。”

浮丘璃机械地转头，透过发丝明华看见他的眼睛，眼白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眦目欲裂。仿佛地狱里爬出的鬼魅。

明华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他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话语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他该怎么安慰阿璃呢，一想到那双温柔的眼睛再也见不到了，连他都想嚎啕一场。

他只能说，阿璃，吃点东西吧，浮丘姐姐会伤心的。

浮丘璃接过两个凉掉的菜团，野兽一样张开嘴，刚嚼了两口，眼泪便和菜渣一起簌簌地落了下来。

菜团掉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但明华没空去管它了，浮丘璃伏在自己腰间，声音嘶哑地嚎啕。

“没有姐姐了。”

“明华，姐姐死了……我没有姐姐了。”

“我没有……姐姐了。”

浮丘璃那么可爱，那么骄傲。他会穿着浮丘珊缝的新衣服来回招摇，会神气活现地和明华生气。会在明华拒绝自己偷懒的邀请的时候陪他一起跳梅花桩，人之所以骄纵，是因为被人不计代价地爱着，浮丘璃像是受了重伤的幼兽，丢盔弃甲，涕泗横流。

明华沉默着，一边抽着鼻子，一下一下地摸着浮丘璃的头。

傍晚时分下了一场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