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空不动声色，他见多了众相，却看不透庆王的笑中掩藏着怎样的情绪。他对谁都那么友善，却又仿佛什么都无法触动他。但眼下庆王的的确确于无相寺有恩，于是净空便不再说什么，双手合十，就此辞别。

“方丈。”庆王终于肯从鸟儿的身上分一点视线给可怜的老和尚，他在碧瓦飞甍下的阴影中送别净空，欲言又止。

“要变天了，江湖风波险恶，方丈小心。”

净空日夜兼程赶回无相寺，浮丘珊的尸骨已被带回了秣陵。事情业已平息，众人皆散去，此时香火袅袅，寺中有僧人洒扫，佛前供奉不断，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却又仿佛经历了一场百废待兴的浩劫。

明华正站在梅花桩上吊着水桶，浮丘璃呆呆地坐在树下，眼神空洞。

“浮丘璃这是……”

“他不肯走。”大师兄拄着扫把，叹了口气：“浮丘家主要带他回去，他不肯。”

浮丘璃的目光呆滞地停留在明华身上，明华脚下一晃，却还是稳稳地端住了水桶。净空看着，突然对这个小孩生出一丝悲悯，寺里不缺这一口粮，由他去吧。

【7】

明华发现阿璃变了。

阿璃不再爱笑了。也不再说话了。中邪似地，摇身一变，变成另一个明华。

明华带他去山上，藏了菜团子给他，无师自通学会了偷偷扎小狐狸——虽然和浮丘璃的手艺没法比。但浮丘璃仿佛对万事失去了应有的感知，对任何事情都没有表情，行尸走肉般地过着日子。

无数个深夜他逼迫自己勉强睡眠，梦中他在冰天雪地走着，追赶浮丘珊的背影，浮丘珊回头看着他，依旧温温柔柔地笑着，而下一秒她就倒在血泊中。剪刀没入身体，一直插到手柄。

浮丘璃睁开眼，注视着无相寺的房梁，看过一遍又一遍。浮丘珊成了他再不能触碰的伤口，沉默着在心里一点点地溃烂。

春去冬来，待到国都最后一片叶落下的时候，无相寺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

雪下了，映得整个世界都发亮，又是一年到头。

这两日庙里的香客多了一些，人活着总是要求什么的，为旁人为自己，或名或利，来来往往。他们在大雪纷飞中踏出一条山路，明华倒也乐得自在，不用扫雪，正好可以躲懒。

“我想喝羊肉汤。”

明华眼睛一亮，他的第一反应是：阿璃终于和我说话了。

他第二个反应是，庙里哪有羊肉汤。

可是浮丘璃站在他面前，眼睛眨呀眨，像是吃准了明华一定会心软：“阿姐说的，东至要喝羊肉汤。”

明华的脸沮丧地垮起脸：“哪……哪有羊肉……”

“我想喝。”

“……”

所以当他在山上的树林里偷偷帮浮丘璃生火烧炉子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僧人们闻不得肉味儿，就算是偷吃，也得离无相寺远远的。可衣服上沾染了怎么办呢？明华皱着眉盯着锅子，羊肉的膻腥味飘过鼻翼，他想吐。

浮丘璃不信神佛，百无禁忌，要不是明华坚持，他不介意和菩萨对饮羊肉汤。他面无表情地搅动着锅里的汤，甚至还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