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而言不过是如一呼一吸、翻手覆掌般轻易的事儿。
忽地传来一声惊呼。“虎儿,这是怎么了?”一位唤着孩童乳名的女子自柴房里出来了,她身着朴素麻布衣裳,手与面上仍带着些抹不净的烟火色。待她看清眼前惨象:丈夫横遭枭首,地上鲜血淋漓,她家虎儿被一个古怪的黑衣人挟住时,本就烟黑的面上倏地再无一点血色。
“娘,这、这人割了爹爹的头!”孩童凄声嚷道。
怎么会发生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农妇从未料想过会发生此事,也未曾见过这般骇人的面相,这黑衣人戴着的罗刹面具乍看一眼便会教人心惊胆战,仿若从阴间血河里爬出的恶鬼。
而这恶鬼杀人从不问缘由,现在、此时要到她家索命来了!
农妇此时吓得六神无主,一颗心砰砰狂跳。若不是黑衣人还挟着她的孩儿,她早就应神志不清,连跑带滚也要从这凶犯眼前逃开了。
黑衣罗刹忽而笑道。“我今日还要杀一人。”他来回望着农妇与孩童,故作踌躇之态道。“你们中哪一位的性命肯交与我呢?”
听闻此言,两人心头大骇。
他的意思是:母子中必有一人将为他所杀,而现在要两人作出选择——究竟谁生谁死!
自然,对于黑衣罗刹而言不论杀谁他都无甚所谓,可对于有着血浓于水之情的母子而言,这一定是再残忍不过的选择。
农妇哀呼一声,抖战的两腿忽而一曲,径直跪了下来。她使劲儿向黑衣人磕了几个响头,撕心裂肺地哀求道。“这位大侠,您行行好,放过虎儿罢!”
黑衣罗刹冷笑道。“你哪只眼看到我是大侠了?”
他手指曲动,银线翻飞。农妇只觉有呼啸之声自鼻尖擦过,待她反应过来时已惊出一声涔涔冷汗。若是这黑衣人有心,方才那弦线便会剜下她的眼珠子。
“罢了罢了。”
不知为何,黑衣罗刹忽地诡秘一笑,停下了手上弦线的动作。此人行事颇不合常理,两人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惴惴不安地望着他。
只听他漫不经心地对那孩童笑道。“既然你娘为你求情,那我就放你一马。”
农妇呆呆道。“真愿意…放过虎儿?”
黑衣人嗤笑一声。“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要不是眼见此人无缘无故将人头颅割下,听他这番话语中的正派语气,想必谁都会认为他是个守信有礼,颇有道义之人。可惜黑衣罗刹向来是个恶人,不仅如此,还是个拿得起“天下最恶”名头的凶徒!
只见黑衣罗刹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将其扔到了孩童手里,不住嘻嘻笑道。“那么虎儿,去把你娘给杀了。”
孩童闻言悚然,颤声道。“要…要我杀了我娘?”
“不错,”黑衣人道。“杀了她,我便放过你。”
不仅要逼得寻常人家骨肉分离,还要一个懵懂孩童背上弑母之过,这黑衣人的险恶用心一目了然。只是此事惨无人道,常人怎么能做到?
虎儿毕竟心智年幼,从未听过这等残酷要求,握着匕首的手当下抖抖索索。人也面色刷白,战悚着立在原地,迟迟不敢迈出一步。
农妇仍跪在地上,脸面又裹上一层黄尘,方才她将头磕破了皮,于是泥尘、烟灰、鲜血糟乱地糊在面上,唯有一对惊惶绝望的眼却显得格外分明。她怕黑衣罗刹反悔,忙对孩童悲悲戚戚道。“虎儿,娘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活下去,我这条命……唉,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