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感知到他的踌躇,此刻却又言语匮乏,不知道如何引导他讲出那段经历,只用手心的温度去贴合他,抚摸着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一般。
“我和他是初中同学。”纪眠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他垂着眼眸,睫毛颤了颤,攥着顾随的一根手指,仿佛这样可以抵消掉所有的惧怕。
纪眠读中学时和林穆一个班,林穆是学校出了名的坏学生,打架斗殴逃课抽烟,无一例外,许多学生都不敢招惹他。
纪眠初一一整年跟他并没有交际,他生的小个,性子又好,在班里一向温温和和,也引不起林穆的注意。
和他结下梁子是在初二的时候。
纪眠的同学方窕窕被林穆掀了裙子,还当着一众人的面羞辱她。方窕窕趴在课桌上哭了一整个下午,流着小珍珠,听得纪眠心里十分难受,想起妈妈说过的话,女孩子都是这个世界的天使,需要男孩子温柔以待。
不谙世事的纪眠看着她,心底软软的,他觉得方窕窕此刻要的是自己的帮助,随后萌生了主意,放学后跑到老师办公室去告了林穆的状,后来老师如何解决的纪眠不知道,但换来了他的一句道歉。
林穆自那以后就盯上了纪眠,三天两头找他麻烦,放学后就等在教室后门,一路跟着他出校门,动手动脚的欺负他。
纪眠打小就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他,虽然战战兢兢的被威胁,不敢告诉家里人,但毕竟还是勇敢倔强的孩子,从来不肯在他面前低头。
只不过纪眠哪里又招架得住林穆呢。
后来林穆动手动脚的程度就更加恶劣了,放暑假前的那个下午,林穆把纪眠堵在一颗梧桐树下,被他拿着圆规刮了整整十五道口,顺着胳膊的纹路,从上到下,仿佛每一次都嵌进肉里再划拉一道。
他从一开始的不吭声到最后极致的崩溃,哑着嗓子喊疼,又被林穆威胁得更狠,他就只好咬着嘴唇,发出呜咽的哭声,两只眼睛哭得通红,白嫩嫩的手臂全是划痕,但不论怎么也不肯求他一句,一个下午就尝透了人间的恶。
临了林穆自然觉得不够解气,叼着烟扇他耳光,完了又将烟头杵在他的锁骨上,狠狠的一下,火星和皮肉相接触的那一刻,纪眠从来没觉得如此痛过。
林穆走后,他将头埋在膝盖上,坐在梧桐树下一直抹眼泪,整个人都浸在疼痛之中,泪水怎么样都抹不干净,觉得好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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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接到人寻过来的郑叔叔吓得不行,抱着他往医院跑,几十岁的男人,看到纪眠模样的一瞬间也没忍住,心头一酸,眼泪直直落在他脸上。
纪眠哭得来神情已经有些恍惚,看不清楚人,只小小声的埋在他怀里说:郑叔叔我好疼。
他后来转了学,自此也没再听说过林穆的下落,但纪眠在那个时候会觉得自己浮在水中间,上不去下不来,夜夜被惊醒,想,痛苦近在咫尺,快乐距他十万八千里。
纪眠说到这里已经哭得不成样子,满满的委屈,泪水泛涌,眼里的世界充满了雾气,喃喃自语:“顾随,你不知道我觉得我那个时候糟糕透了,眼睛刷的闭上,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黑的,害怕再也不会亮了。”
顾随的心随着纪眠的话一点点的下陷,怒意攒动,暗涌于心,他将纪眠抱起来,把他的头摁进胸口,像是要把人摁进身体里,让所有的一切都见鬼,他好想以后将他好好藏起来,揣进口袋,揣到心里,用全部的温柔去爱他。
只要纪眠能够平安健康,开心快乐,不论何事,他都可以双手投降。更不想去讲什么礼义廉耻,公平正义,他的道德准则只有他一个,他会想永远偏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