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呀?”陈姣姣又戴上她欠扁的墨镜,一张脸凑了过来。
夏露说:“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件事啊,过年的时候我想和我妈妈说我和你约好了去北海道玩,就不在家里过年了。到时候我会找个酒店呆着,我们也不用真去,因为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和那些亲戚们说我离婚了。”
陈姣姣一脸了然于胸,表示理解。她说当然可以呀!我们到时候找个日料店,还可以拍照片骗阿姨!你知道的我最会搞这些了。
夏露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抱抱陈姣姣,说,有你真好。会认真骗人的小骗子。
她裹好围巾和陈姣姣说再见。
回家路上,她开车路过了中心广场,转头向外看去。广场外沿拉着一根又一根的白线,用来固定用小夹子夹着的、无数张征婚启事。这座城市几乎所有适龄未婚男女的父母都聚集在这里,像给儿女配种那样交换着信息。
夏露想,如果在婚恋市场上给自己打分,几年前的自己一定是98分以上的吧,所以才那么顺利丝滑地进入了所有人都觉得是金风玉露一相逢的美好婚姻。那么现在呢?现在离婚的自己在这个广场上可以被打多少分呢?
她读过很多书,了解了女性主义,在自己的论文中研究过农村女性与城市女性在婚姻中的地位与婚姻对她们的影响,所以呢?她可以在答辩的时候对导师侃侃而谈,但可以对餐桌上的亲戚这样侃侃而谈吗。
网络上每天都能刷到那么多怒怼亲戚和父母的爽文,但自己就非要制造出这种冲突,露出坚毅的嘴脸,这样不体面的与这些不在乎的人争执吗。有朝一日,慈爱开明的爸爸妈妈,会不会也把她的资料像初中时作弊的同学精心复印的小抄那样,摊开在这里令人挑选呢。
夏露觉得自己不是那种会钻牛角尖的人,虽然爸妈完全接纳她回到这个家庭当中,甚至因为怕她难过,表现出了对“离婚”这件事更多的豁达态度,总是想着办法安慰她。
但其实就算爸爸妈妈抱怨也无所谓的,她不会因为这样就伤心难过,引申出什么原生家庭对自己的不理解,那太幼稚了。她的父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父母,她没有必要否定什么。
可就是因为爸爸妈妈太好了,她想。她想到妈妈总是在各方面以她为傲。她长得漂亮、读书也好,毕业后的工作好,嫁得人也好。她一切都是好的了,但现在这个好有了缺憾。
她不忍心面对爸妈在人前小心翼翼照顾她感受的样子。
所以算了,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和陈姣姣在一起,坑蒙拐骗!撒泼逃避吧!就像初中的时候,陈姣姣邀请她一起逃课去看电影那样。她们两个人电影也没看好,心里七上八下的怕被发现。晚上鬼鬼祟祟回到家担心老师已经联系了家长,但实际上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世界上没那么多人在乎自己会不会出现在团圆饭上的。只要躲起来,挨过去,那就什么也不会发生。
陈姣姣走过马路,溜达着慢慢往家里走去。路口有一小部分人聚集了起来,似乎有人在吵架。她走过去发现是一对夫妻站在街头破口大骂,而他们的小孩无助地站在路口张大嘴巴在哭。
她脸上出现了一种罕见的、冷漠的表情,不再留恋任何热闹地往家里走去。
如果自尊心是脆弱的、需要保护的秘密和伤口,那么她已经像个战士那样,为自己冲锋陷阵过很多次了。她脑海中回荡着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