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对于他当初的恶言恶语确实是完全免疫,真的只是把那些话语当成他的偏好记下, 于是好心地阻止他说出自己的事情。
——这样的孩子显然不是敏感的孩子, 更不可能察觉到别人的态度。
但是那话语却如同钟声,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脑海中響起,仿佛是对他的一次又一次预警。
——难道是有什么事情遗漏了嗎?
正当夏油杰准备更深入思考时,他听到了将他此时思绪打散的声音——
【我知道该怎么畫了!】
小孩的语气毫无阴霾, 帶着不掩饰的歡快,又有着终于想到了答案的畅快。
——那是一个不会遮掩情绪,愿意将全部的自我都直率地摊开在他面前的孩子。
孩子与孩子之间是不同的,夏油杰自己也有过养孩子的经历。
刚刚将菜菜子与美美子领回家时,只要他对她们伸出手,想要摸摸她们脑袋——她们就会因为过去受虐待的经历以为要被打,下意识退后一步。等意识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她们一邊自以为隐秘地观察他的表情,一邊像是要哭了那样向他道歉。
她们用小心的动作对他说——
【请不要抛弃我们。】
于是夏油杰开始斟酌对待她们的每一个动作,控制自己的每一个表情。
有时他与普通人相处久了,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说话方式,语气里稍微多了几分倦意与烦躁,她们也能迅速察觉,以为是她们做了错事令他不快,露出了宛若弃犬的表情,惴惴不安又不敢来问他。
她们用恐惧的表情对他说——
【请不要抛弃我们。】
于是夏油杰开始斟酌对她们说的每一句话语,控制每一个词所包含的语气。
——像菜菜子与美美子这样的孩子,才是真正敏感的孩子,而小陵并非如此。
夏油杰听到那孩子又意气風发地说道——
【来看我作畫吧!】
祂的话语里此时又含上几分自豪,露出了几分得意,而任谁都能听出话语中的激动与喜悅。就像是毛茸茸的小动物,想要拉着别人到处溜达。
——小陵这样的孩子,不可能发现他内心的想法,不可能知晓他在一些事情上的回避,不可能知道他曾经的敷衍和恶意,不可能看出他之前的那些欺骗。
——祂不会察觉那些。
原本波澜的水面平静了下来,夏油杰在这时感觉那个男性脑子的话语渐渐遠去,一点点沉入了海底,于是最终再也听不见。
夏油杰看向了小陵那一侧的畫面。
他本想着无论祂畫出怎么离经叛道的图案,他都会找出合适的语言,毫不犹豫地进行大力夸奖,但是当他的视线落到那一侧时——
声音直接凝固在喉咙中,再也无法发出。
无数鲜红的血液在夜空中飛舞,交错又缠绕。戰意在里面满盈,直接将那纷飛的血液染成无尽的利刃。
而那些血液全部来自——
小孩自己用小刀在右手上划出的一道长痕。
血液从傷口上不断流出,但是祂仿佛对此一无所知那样,露出了张扬又肆意的笑容。
——像是一位武者。
下一秒剧烈的风声响起,小陵已出一掌,在擊中敌方的那一刻,顺着力道将那不断从手上流下的血液,全部肆意地洒入空中。
柔和的月光依然压不住那鲜活的血液上的锋利,它与空中的血液一同陨落,如同万千赤红的颜料,落入天台的地面,落上洁白的砖块上。
于是一笔笔鲜红地落下,硬生生构成了锋利又崭新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