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鸣很快辨认出来,这是自己见他的最后一面,这是他死在牛岭监狱时的样子。
那剪纸似的人影渐渐缩小了,刑鸣试图挽留却无力挽留,直到那纸人儿似的父亲缩成了一张火化尸体通知书,继而又缩成了一块他心底的永痕的霉迹。
他穷尽毕生力气,哭着喊出一声:“爸爸······”
从梦魇中醒过来,再睁开眼,世界仍是漆黑一片。摸摸枕头,湿的,刑鸣暗暗骂了自己一声:不是说好了都过去了吗?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他只能自黑暗中爬起来,下了床,又一步一步摸索着前进。他喊一声“虞老师”,没人回答,再喊一声“许苏”,依然没人应声。倒是过去不多久,菲比自门外进来,见刑鸣一个人在偌大的房子里短踅摸摸晃晃悠悠,赶忙喊道:“当心当心!要是磕了碰了,虞总肯定得责罚我!”
刑鸣听出菲比的声音,稍稍安心一些,问:“虞老师呢?他是不是跟那位许律师一起离开的?他们有没有说去干什么?”
连着问了三个问题,但菲比一问三不知,只说虞总近来很忙,在忙一件大事情。
往后几天,刑鸣再没在虞宅听见虞仲夜的声音,他好像真就被一件大事情绊住了手脚,连家都回不得了。刑鸣自己倒放宽了心,眼睛能朦朦胧胧看见一些东西了,被虞仲夜的司机接去医院复查,医生说他的伤情一日好过一日,离复明已经不远了。
刚从医院到家,母亲就打来了电话,一张嘴没关心他的眼睛,反倒说了句特别不合时宜的话:“看新闻,快看新闻,卫明落马了!”
“妈,我还看不见呢,七点半听《新闻天下》吧。”刑鸣对母亲的态度好了许多,听见仇人出事,倒不见得多么高兴,只淡淡道,“我知道,最近国家重拳“打虎”,像卫明那样的恶官,落马是迟早的事。”
“对不起,妈妈疏忽了,妈妈实在是太高兴了······”说是高兴,可话里却明显带着哭腔,电话那头的唐婉深深吐纳,接着说下去,“卫明落马了,你爸爸的案子有希望了!”
“什么?”这下他激动了,声音也高亢起来,“什么意思?”
“那位姓许的小律师说,卫明被双规的时候主动交代了一桩旧案,曾经受上级指示陷害过你爸爸,他们让那个女的去抓他的手臂,还扒了他的裤子……”唐婉也激动得颤声不止,她口中的这个上级当年收受了廖家的贿赂,如今也是省部级的高官,在这场轰轰烈烈的“打虎”行动中选择了弃车保帅,一下惹恼了即将入狱的卫明,于是便上演了这样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可是·····可是他的一面之词有用吗?一个证人的证言属于孤证,法律规定得有其他证据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才算有效.··”刑鸣惦记父亲的案子这么些年,法言法语已是张口即来。
“许律师这会儿正在他的所里讨论为你爸申诉的事情,他说,他找到了当初那笔贿赂款的汇款记录,而且他还找到了一个新的证人,就是当年指证你父亲强奸的那个女实习生-”
“殷晓洁?怎么可能是她?”刑鸣激动得打断母亲,忽然间,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他挂掉了母亲的电话,让菲比替自己叫车,目的地就是许苏的律所。
他还是看不太清楚,只能向律所前台亮明自己主持人的身份,然后凭着眼前一线微光,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会议室。果然,除了许苏与他的律师团队,虞仲夜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