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4章 换了批人,几乎等同於换了人间(1 / 2)

第994章 换了批人,几乎等同于换了人间

朱翊钧的确是大明最富有的人,但面对处处都需要银子的大明,他不敢奢靡浪费,有点银子也都投入到驰道和丁亥学制上了。

松江府的富人们,就不必考虑过多的社会责任,斗富竟奢,就成了自然而然之事。

而这股风,吹到了学堂里,就是朱翊钧看到的模样。

甚至为了防止招致圣怒,王谦和李乐,已经非常保守了,一些极个别的学子,打扮的更加光鲜亮丽,一身行头,可不止3.57万斤米那麽简单。

本来以为王谦过于激进的大明皇帝,看过了学堂竟奢的危害后,认可了王谦的激进。

矫枉必然过正,之后再调整回来即可,但这学堂绝不可竟奢,这些个学子,读书明理就是为了树立价值观,这从根儿上就长歪了,恐怕,大明这棵参天大树也会长歪。

朱翊钧朱批了王谦的奏疏,认可了他的行为,这看起来,衙门当真是有点多管闲事了。学子们吃什麽穿什麽都要规定,但大明朝廷是郡县帝制,皇帝是君父,管得宽的同时,要尽的义务也多。

万历十九年万寿圣节休沐三日后,大明皇帝又变得活跃了起来,京师处处都有皇帝的身影,京师百姓对此习以为常,京师百姓们最看重的是身边的变化,京师真的好起来了!

这里面的原因非常简单,六房书吏丶衙役被皇帝换了个遍,入城不用再被衙蠹额外抽分货物了。

陛下身在九重之上,日理万机,即便是眼皮子底下,也不太了解这些衙蠹的作风,那真的是粪车路过,都要吸两口!

一衙蠹白吃白喝白拿倒是小事,吃点闷亏而已,多少年了,百姓早就习惯了,这一改制,居然有了拨得云雾见天明丶天大光耀万方的感觉。

京师这个首善之地,第一次有了首善之地的感觉。

有些衙蠹欺行霸市丶驱赶良商丶欺男霸女,就以城西有一个老衙役而言,就强占了两名民妇,这民妇的丈夫,敢怒不敢言,自家买卖在人家手里握着,申冤无门,跑去衙门告状,六房根本不受理。

欺行霸市,外地来的米面粮油商贾,根本进不了这粮市口丶菜市口丶油坊,到了朝阳门,就必须给了京师的商贾,否则这些个衙蠹顷刻便至,车货全都给你拉走,再纠缠就狠打一顿,轻则打断骨头,重则卧床难起。

城中的帮会,跟衙门里的人勾结在一起,更是无法无天。

现在,这一切都在京师慢慢消失了,接连几个埋在京师城里的帮会,被衙役丶五城兵马司丶缇骑联合缉捕归案,京师风气为之肃然。

至于城外?大将军发了火,城外的打了三日炮,那些不成气候的山匪寨子,都给夷为平地了。

京师百姓茶馀饭后,都讨论着这一次又要砍多少脑袋,但很快,刑部衙门传来了消息,只有二十七个首恶在菜市口砍头,剩下那些没有命案在身的从犯,都被发往了哈密城,给宁远侯爷垦荒去了。

京师变化大,甚至连往日里泛着妖紫色的霾灾,都变得顺眼了几分。

绥远布政使三娘子,赶着入冬前,再次入了居庸关,她要带着人把羊毛送到永定河毛呢厂去。

这是今年最后一次羊毛,量很大,足足有十七万袋,一袋就是150斤,这麽多羊毛,是草原人过冬的命根子。

三娘子看着越来越近的卢沟桥抽分局,满是愁容的摸出了十张银票,觉得不够,又摸了十张,准备到卢沟桥抽分局里打点关系。

「这些喝人血的衙蠹!」三娘子看着自己的马车停在了抽分局门前,就觉得一股怒气在心口难消。

这些个衙蠹,比大明皇帝还难缠。

这些年,三娘子也看出来了,皇帝陛下征伐草原,是为了让草原安稳下来,草原安稳下来,朝廷就不用费太多的心思在草原上,耽误了大明开海之事。

所以陛下对草原格外恩厚,只要不养那麽多的马,草原那点利益,陛下也看不太上。

「这些个衙蠧,胃口越来越大了。」三娘子有些无奈的看着这衙门,在她看来,这玩意儿和鬼门关差不离,谁跟这儿过,都要被扒层皮。

「娘,咱们进京,不能告状吗?」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低声问道,这是三娘子收的义女名叫慕清。

三娘子给自己改了个汉名,姓慕,但大家没人叫她的名字,都叫她忠顺夫人,三娘子倒是无所谓,自己女儿有名字就行。

「清儿啊,娘告过。」三娘子摇头说道:「万历十一年,忍无可忍,我面圣的时候,告了一状,陛下处置了,可又能如何呢?」

「这抽分局换了批人,但跟没换人一样,还是那些势要豪右的爪牙。」

「第二年,羊毛不给过关,好不容易过了关,娘带着采买的货物回草原,硬生生的卡了娘一个月,不让娘走,愣是说里面有违禁之物,查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回到草原,就开始下雪了,从大明采买的货物,堆在归化城里,差点就散不到各部去。」

她告过,皇帝也处置过,可是换人跟不换,没什麽两样,换汤不换药,甚至还要被额外的为难。

后来三娘子也想明白了,京师这地方,邪门的很,皇帝都不见得有好办法,权贵,实在是太多了。

「你在车里待着不要出来。」三娘子是带着慕清来大明见世面的,这帮衙蠧虽然不敢把主意打到她女儿身上,但还是少让女儿被这帮人看到比较好。

「娘,是不是看我们是虏人,北人,才如此为难我们?」慕清往车里缩了缩,才低声问道。

「胡说什麽!」三娘子厉声呵斥道:「什麽虏人丶北人,咱们现在是大明人了,不要自己作践自己,虏人都是漠北那些放马奴。」

「还有,这吃人的衙门口,可不是针对咱们,汉人商队,他们也吃,一视同仁,你见草原上那些吃人的狼,还分黑羊白羊?」

卢沟桥抽分局这道关,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谁要过关,都要被咬上一口,没有人例外。

「这样。」慕清还以为是因为草原人身份,才被如此对待,但娘亲解释后,慕清也觉得合理了,和她读的书讲的一样,朘剥不分地域。

三娘子拿着银票进了抽分局,而后拿着银票走出了抽分局,她非常的迷茫,这次居然跟往常完全不同,她手里的银票,居然没能送出去,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慕清探出了小脑袋低声问道:「娘,怎麽了?」

「没什麽,变天了,这次真的变天了。」三娘子略带一点迷茫的看着天空的霾灾,抽分局又换了批人,但这批人和之前那批人,完全不同。

这次换汤又换药,陛下找到药方了?

无解的难题,似乎被睿哲天成的大明皇帝给解决了,三娘子完全不知道,陛下的极限究竟在哪里!每次来京师,京师都有新变化。

不仅仅是卢沟桥抽分局,整个京师的氛围都清朗了数分,很快,三娘子就知道了皇帝到底用了什麽办法,去解决了问题。

改变一切的变数出现了。

一个掌握了一定生产资料丶可以取代士绅的集体,悄然的登上了权力和历史的舞台,这个变数,酝酿了足足十九年,终于开花结果了。

「这,也在圣上的预料之中吗?」三娘子喃喃自语。

三娘子在八月二十二日觐见了大明皇帝,大明皇帝依旧和过去一样的健壮,如同小山一样的坐在龙椅上,让人格外安心,似乎只要圣天子在,一切都会变得欣欣向荣。

「慕清都长这麽大了?」朱翊钧看着已经落落大方的慕清,笑着说道,上一次见这丫头,她才九岁。

慕清赶忙磕头,大声说道:「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免礼免礼。」朱翊钧对着冯保说道:「看赏。」

赏赐没有多麽的恩厚,一件羽绒夹袄,还有一个带暖耳的帽子,草原苦寒,皇帝赐了点御寒的衣物。

三娘子汇报了草原一年来的情况,又奏闻了牧民确定牧场界限的进展,还奏闻了今年养羊数量比去年增加了3.2%,这个增长速度,比往年低一点,天变对草原的影响也很大。

只要草原不养马,保持着庞大数量的羊群,朝廷就可以完全放心,草原气候不比几百年前了,养马多了,会死很多很多人,饿死丶冻死丶战死,南下劫掠,草原人会死人,大明也会死好多好多人。

现在这样,对彼此都好,时日久了,大家都是大明人,也就不分彼此了。

对付草原人,王崇古当年一手高利贷,一手捣巢赶马,一手羊毛生意,确实都是对草原的良策。

「朕其实也没想到,这换六房丶衙役,会有如此大的变化。」朱翊钧对京师的变化还是有些了解,他也没想到效果会这麽好,换了批人,几乎等同于换了人间。

张居正在京师吏举法的推行中,也在观察,并且提出了进一步完善的建议。

这六房书吏丶衙役,最好还是三足鼎立,才算稳当,也就是官厂匠人丶民籍举人丶军籍举人,如此以来,三方互相节制,才算是吏举法大成。

这个改动,建议来自申时行。

「绥远能不能一同改制呢?」三娘子带着些期盼的眼神,请求皇帝政策倾斜。

朱翊钧摇头说道:「做不到,绥远没有那麽多的读过书的住坐工匠。」

绥远的卧马岗官厂丶胜州官厂营造时间远远晚于京师四大官厂,没有那麽多的住坐工匠去参与遴选,短期内无法改变现状。

政策,要因地制宜,绥远不具备如此改制的条件,现在绥远先把定牧搞明白,让人们安定下来,才是关键。

安稳日子谁都想过,草原人不是天生向往随水而栖的游牧生活,那叫朝不保夕,也叫颠沛流离,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太阳的生活。

物质基础达不到,政策推行不了。

「谢陛下解惑。」三娘子有些失望,但很快她就振奋起来,今天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踏踏实实搞生产,时间到了,自然就可以执行了,终究有那麽一天,虽然会晚一点。

「大同婆娘的数量,这些年在不断减少,你在绥远也要对这件事上些心思,人牙行的行商也要打,以前是活不起,卖儿卖女,才有了大同婆娘的生意。」

「但这些年,草原算不上丰衣足食,但勉强也能吃上饭,不要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朱翊钧说起了大同婆娘的生意。

宣府大同,自万历九年开始,就用标记重捕法,估算大同婆娘的整体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