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人前显圣
陈业的目光在那对母子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眼神流露出些许怀疑。
身旁的苏纯一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问道:「先生,可是发现了魔门踪迹?」
陈业微微摇头,目光依旧未离那二人,缓缓道:「魔门倒未必,只是那对母子颇为古怪。你看那男子面容沧桑,比他的母亲老了十岁。母子如此,着实有些反常。」
苏纯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疑惑道:「确有看着有些蹊跷,莫非是魔门妖人假扮?」
「不像。」陈业再次摇头,语气笃定地说:「此二人气息与凡人无异,并非修士。」
以陈业如今半步化神的修为,神识极为敏锐,天地间的灵气流转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除非是那无咎魔尊亲至,否则天下间无人能在他面前将自身灵气遮掩得天衣无缝。
不仅如此,他神识一扫,便已看透那妇人的底细。其气血枯败,五脏衰竭,已是油尽灯枯之相,莫说修行,怕是都活不过三年。方才那一下跟跎,正是起身时太过着急气血上涌所致,并非伪装。
陈业沉吟道:「若说这是陷阱,未免也太拙劣了些。魔门妖人若要设伏,何必伪装成这般惹人注目的模样?除非是故意放饵,就是为了引诱我们上钩。」
苏纯一笑道:「那未免太傻了。」
她对自身剑道有着绝对的自信,再加上陈业层出不穷的神通秘法,纵使是那位魂尊亲临,也未必能将他们留下。
更何况,二人背后是黄泉宗与清河剑派。
一位黄泉宗太上长老,一位清河剑派的掌门,这二人几乎已是当世最强。魂尊若敢直接动手,
不过片刻时光就会被这两位联手围攻,以他的本事怕是根本无法抵挡。
既然不怕是陷阱,陈业便也不再犹豫,与其在此猜度,不如亲自一探。
他打定主意,便扬声唤道:「二位,请留步。」
那着母亲的男子闻声止步,回头望来,见是一对鹤发童颜丶气质不凡的老夫妇,便客气地拱手道:「老丈有何吩咐?」
「老夫聊懂些岐黄之术,」陈业缓步上前,目光温和地落在妇人身上,「观这位夫人气色不佳,恐有沉珂旧疾。若不善加调理,只怕病体难安。老夫一时冒昧,不知可否容我为夫人把脉一观?」
听闻此言,那男子眼前一亮,连忙扶着母亲走近。
若是陈业以真容示人,凭他那少年的模样,说自己是神医怕是无人会信。但此刻他幻化的老者形象,白发银须面容慈和,加之修行者的气质,自有一股仙风道骨的风范,反倒令人信服。
妇人依言坐下,将枯瘦的手腕递了过来,
陈业依着凡间郎中的模样,伸出三指搭在她的寸口上,双目微阖,神情专注。
他于脉理一道,不过是略知皮毛,断症开方是万万不能的。但他此举本就是幌子,表面上是号脉,实则已有一缕精纯至极的灵气,悄无声息地探入妇人体内,游走于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反覆确认之后,陈业再无怀疑。
眼前这个夫人确是凡人,且病入膏盲,生机将绝。
陈业收回手,望向那满脸急切的男子,问道:「你是这位夫人的何人?病情之事,需与至亲分说。」
未等男子回答,那妇人已抢先开口,声音虚弱却清晰:「老先生,这是妾身的继子,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但说无妨。」
「继子?」陈业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观二人面相,眉眼间分明有七八分相似,更何况那男子眉宇间的焦灼与关切,发自肺腑绝非作伪。
若是继子,两人差了十几岁的年纪,自然没有养育之恩。
没有养育之恩,何来如此真情?
不过陈业并未点破,只顺着她的话说道:「夫人脉象虚浮,气血两亏,想来是早年伤了身子,
落下了病根。」
此言一出,妇人顿时长叹一声:「老先生法眼如炬,说得分毫不差。」
那男子更是激动,连声称道:「求神医救我母亲一命!」
陈业虽不精医道,但对付这等凡俗病症,于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他翻手取出一枚碧色丹丸,
丹药色泽圆润,隐有宝光,递到男子手中:「此丹以温水化服,立竿见影。」
男子接过丹药,却面露迟疑。
这些年来求医问药多次,他也听过了许多大夫的说辞,都是大差不差,左右不过是「需细心调养」之类的说辞,但药吃了好几年也不见任何起色。
如今这个老人,竟然开口就敢说「药到病除」,自然是惹人怀疑。
他捧着丹药,担忧地问道:「敢问老先生,诊金几何?」
陈业摆了摆手:「分文不取,权当一场缘法。你若不信,大可让令堂当场服下,若无半分效果,老夫任你处置。」
他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周围的路人也被吸引,纷纷驻足围观。
众目之下,男子愈发犹豫,这毕竟事关母亲性命,岂能轻信。
谁知那妇人却淡然一笑,伸手从儿子掌中取过丹药,想也不想便送入口中。那男子大惊失色,
想要阻止却已不及,脱口而出地悲呼一声:「娘!」
妇人咽下丹药,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背,安慰道:「孩儿莫慌。我这病拖了数年,家中早已被掏空。今日得遇先生,是我的造化。药若有效,是先生恩德;若然无效,也是天命如此,让我早日解脱罢了。」
一番话通情达理,让陈业也不禁意外,这种品德之人可不多见。
陈业暗暗庆幸,心想这枚丹药总算没有浪费。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的热流,自丹田升起,瞬息间流遍全身。妇人只觉久病的身体像是乾涸的河床迎来了春日甘霖,枯竭的生机被迅速滋养,原本沉重如铁的四肢也变得轻盈起来。
她试探着站起身,往日里必然会头晕目眩,此刻却稳稳当当,身轻如燕,前所未有的舒泰之感传遍全身。
她苍白如纸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红润与光泽。
妇人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到那份久违的温热,激动得热泪盈眶,对着陈业便要下拜:「神医!您当真是活神仙啊!」
眼见母亲沉尽去,宛若新生,那男子激动得无以复加,当即俯身便要对陈业行跪拜大礼。
然而他双膝尚未及地,便被陈业伸手托住,
这男子相当惊讶,明明自己身强体壮,这老人家看着又老又瘦,怎麽一只手就能将他整个人给托住?
真不愧是神医啊,怕是吃了不少强身健体的丹药。
陈业将这人扶起,然后提醒道:「带令堂归家静养吧。此丹虽已拔除病根,但亏损的元气非一日可复,往后数月,切记不可再劳心费神。」
母子二人千恩万谢,几番言辞恳切,方才在陈业的示意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经此一事,厅中众人望向陈业的目光已截然不同。方才只当他是个寻常老者,此刻却已是深不可测的在世神医。
谁家没有个病痛灾祸?寻常郎中易见,这等能起死回生的「仙缘」,却是千载难逢。
一时间,不少人心中活络起来,有人按捺不住,端着酒杯上前,意图攀附一二。
然而陈业却无意于此,只淡然地以茶代酒,与来人虚应几句,便在众人敬畏与惋惜的目光中飘然起身,再次挽着苏纯一的手离去。
步出大厅,喧嚣顿消。苏纯一清冷的眸子里带着几分不解,问道:「先生方才人前显圣,我还以为您是想藉此引蛇出洞,为何又匆匆离去?」
「引蛇出洞,怕是难了。」
陈业确实是有闹大了好引来修士注意的意思,只要有魔头往他身上看一眼,陈业多半能有所感应。但刚才人前显圣,惹来的都只是凡夫俗子的眼光。
陈业只能摇着头,缓步走在回廊上,然后给苏纯一解释说:「我已经仔细查过周遭数遍,并无魔门修士的踪迹。虽然没能引蛇出洞,不过我方才出手在那对母子身上留下一线因果,若真是魔门假扮,我也能找得到。」
陈业的「天谴地狱」,能循着因果之线感应相关之人。
善缘也好,恶业也罢,一旦沾染,便割舍不掉。
那妇人若真是凡人,此举便是善缘一桩;可她若与魔门有染,无论藏得多深,这丝因果牵引,
迟早会暴露其蛛丝马迹。
「此地不成,便换一处。」陈业目光投向远处一座更为雅致的阁楼,「楼外楼厅堂众多,那达官显贵云集的雅荣阁,或许能有所获。」
雅荣阁,正是那位当朝宰相留下墨宝之地。本是一处临湖赏景的高楼,扩建之后,雕梁画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