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与其手下那些人饿死,不如用作炮灰去搏一搏呢。
反正都已经造反了,又有什麽舍不得的?
于是,随着曹师雄一声令下,二十名小帅组成攻击的第一梯队,他们将各带家底,先击出城的保义军。
城头上的鼓声一刻不停,这已经是换了两番人了,可擂鼓的力士们却还是不晓得疲倦。
拔山丶金刀二都的行军速度很慢,每走十馀步就会停下来开始整队,务必做到如墙而进。
两个都各自组成了两个密集方阵,齐头并进,可在每个方阵内,实际上又分割成了六个小阵,
他们都以队为编制出动。
每支五十人的小队,最外侧都是二十名扛着巨大步的步类手,然后在里侧一点是十名扛着陌刀的斩马队,然后又是三十人的刀盾手,只是这些人此刻都将牌盾挂在身后,横刀丶重兵挂在腰间,手上拿的却是一面面长弓。
韩琼带着方阵越走越远,已经能看见敌军的阵线了,这个时候,他将手中的长柄斧往地上一顿,身边的旗手就开始摇动着一面红色三角旗。
阵内各队队将看到后,纷纷冲队内高吼:
「止!列阵!」
于是,一阵甲片撞击中,原先因走了一段路而有点混乱的队伍再次齐整。
阵内的衙内步甲们这会齐齐望着前方,时刻注意那边的旗帜,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和这边的拔山都一样,隔壁的金刀都也停了下来,不过花在整阵的时间要更多。
毕竟金刀都是赵怀安到光州之后才组建的,其中三分之的武士还是来自于以前光州的徐州牙兵们,这些人勇确实是勇,可却少于纪律,完全不能和久经国战考验的拔山都相比。
所以两都的实力在这一刻暴露了出来。
此时,已经赶到战场的葛从周也发现了这点,想了想,他还是纵马奔到战场中间。
一路上,他还被几个惊慌的己方弓手给射了几箭,然后都被他避开了。
也就是他葛从周了,不然换做其他人,想要在战场中央穿梭,那都是在玩命。
好不容易奔到本阵,葛从周直接奔到曹师雄面前,就要抱拳禀告。
可曹师雄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心腹却指着葛从周大骂:
「一条葛,谁让你骑马奔到票帅面前的?懂不懂规矩?」
葛从周一室,看到曹师雄面无表情,心中一叹,然后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喊:
「票帅,我发现敌军出阵的两都实力不一,其中西侧之军,号『拔山」者,最是严整,而东侧之军,号『金刀」者,却阵型稍乱,正可为我军主攻方向。」
说着,葛从周担心曹师雄听不懂,还解释道:
「我军先攻敌『金刀」,集重兵击溃此部,然后驱溃兵冲贼之『拔山」,敌阵必乱,而那时,
只需再遣突骑出阵,就可倒卷珠帘,将两军彻底歼灭在城外。」
曹师雄点了点头,哼了句:
「晓得了。」
葛从周傻眼,抬头看着曹师雄。
晓得了?啥意思?是采纳还是不采纳的呀!打什麽谜语啊!
可曹师雄没有一点要和葛从周解释的样子,看着他,又说了遍:
「我说晓得了。」
葛从周无奈,只能抱拳就准备折回本阵,然后他就听到曹师雄一字一句说道:
「老葛,你是大将军看重的人,但却也不要忘记你是铁枪都的突骑将。你的职司是带领铁枪都突阵,只需要看我本阵的旗帜,听令而动。至于其他,不是你能过问的。」
背对着曹师雄,葛从周面无表情,然后转身下拜:
「喏。」
随后,不理会曹师雄,翻身上马,就奔向自己在西侧的本阵。
望着远去的葛从周,曹师雄内心笑:
「一条葛?听着就像是一条狗。」
那边,曹师雄身边的尖嘴猴腮心腹,看葛从周乖顺走后,对曹师雄小声道:
「票帅,那一条葛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不如我军就先攻敌之『金刀」?」
曹师雄点了点头,对自己这心腹道:
「这葛从周啊,还是有点实力的,又是大将军信重的。可越是如此,越要压一压此人,不然军中以后听谁的?大军作战,只能听一个人的,那就是我曹师雄!」
尖嘴猴腮者立即在旁边吹捧道:
「票帅霸气!那咱们攻『金刀』?」
曹师雄没有回这心腹,而是将隐在人群里的张延寿又喊了出来,热络地好像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笑着问张延寿:
「老张啊,这金刀都号名怎麽听着那麽像你们徐州的银刀军呢?有关系吗?」
张延寿望着浑然泰然的曹师雄,暗道了句『人不可貌相」,本以为这人是个草包,原来这人狗脸翻起来这麽快,有够无耻的。
他不愿惹这人,抱拳回道:
「这光州的金刀都我听过,是当时的光州刺史招募的部分流散的银刀都的弟兄组建的,号为光州金刀。可虽然此都名号类银刀军,骨干也承自银刀,但战力却不可与银刀军相提并论的。」
曹师雄点了点头,又问了句:
「能叫过来给咱卖命吗?共创大业,到时候人人做公侯,不比为人役使来得强?」
张延寿看着后皮狗脸的曹师雄,心中骂道:
「一分不肯花,就空口许官封愿,就想哄得对面来投?他们这些做牙兵的,能上沙场拼命,哪个一年不二三十贯,能被你哄过来?」
「这人是真个草莽土狗,在底层厮混有一套,却一点不了解咱们这些藩镇牙兵们?靠哄,靠骗?别说是你曹师雄了,就是那些节度使,不都被别了乾净?」
这一刻,张延寿算是明白了。
像曹师雄这样的人,能从底层爬上来,就不会少那份狡猾,可光狡猾有什麽用?天下藩镇百年,真正的精兵和地方权力都集中在各藩手中。
这些人连藩镇的运作都不清楚,又如何能在日后斗争中拉拢他们?
一开始张延寿见这些草军都是喊着反朝廷,还以为他们是有什麽高超的政治智慧呢,晓得只要把斗争的矛头指向长安,那天下其他藩就不会下死力。
如此拉一派打一派,这造反才有成功的希望。
可现在看来,这些人压根不懂这些的,以曹师雄这样的人都能成为草军核心上层,可见他们这些人对于天下情况的了解只局限于中原几个州,完全不具备天下视野。
这样的核心,如何能有所谓功成的那一天?
于是,张延寿兴致缺缺,回了一句:
「那些人能在这个时候披甲出城搏命,可见心属那赵大,靠所谓过往情谊拉他们过来,几无可能。」
本来张延寿以为自己说得够清楚了,却没想到这曹师雄竟然来了一句:
「哦?几无可能,那就是有可能咯?这样,老张你就去往阵前跑一趟,去喊上一嘴,试试。反正就是跑一趟的事,累不了你。」
张延寿能说什麽?只能抱拳应命,然后带着自己的人策马奔往金刀都。
那边张延寿一走,曹师雄就对这些心腹吩咐道:
「一会那张延寿阵前喊话,你们就让各帅往前冲,不用管他死活。」
众心腹抱拳得令,忽然听那尖嘴猴腮的心腹,指着阵前疑惑道:
「咱们让人出击了吗?」
包括曹师雄在内的一众人齐齐望去,只见阵前一支千人左右的队伍忽然拔腿奔跑,卷着尘土就冲向了那边列阵的金刀都。
曹师雄愣了一会,然后哈哈大笑:
「好,奋战无前,死不旋踵,造反就是要有这种精神!来,擂鼓助威!不,我亲自来!」
说完他就跳下战马,夺过后面力士手里的木锤,开始重重地砸击着牛皮鼓。
沉闷压抑的鼓声,就从这里传遍了旷野。
大战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