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新科探花,拜见贾母,修罗场,启动(2 / 2)

而在皇极殿之上,由皇帝亲自宣布新科进士的排名,然后再由鸿胪寺官员,依照一二三甲的排名,高唱每一位进士的姓名籍贯。

至于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便没有此等殊荣了。

《尔雅》有言:上传语告下,称之为胪。

而传胪即唱名之意,故而在皇极殿举行的这场殿试放榜,又被称为传胪大典。

所谓传胪大典,唱名之时还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比如鸿胪寺官员在唱名之时,必须声音洪亮,一个人接着一个人,经过东华门,直至将声音传至午门之外。

以体现天子门生之尊贵身份,更彰显大乾天子之皇恩浩荡。

被那些读书人经常挂在嘴上的那句,东华门唱过名的才是好男儿,指的便是这一桩盛事了。

至于接下来的三天,才是老百姓口中放皇榜的日子。

在这一日,礼部官员会将皇榜,张贴在各个城门口,以供官民百姓围观瞻仰。

再然后,新科状元则会率领榜眼和探花,以及一众新科进士,披红挂彩,骑马游街。

唐代诗人孟郊的那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描述的便是新科进士批红游街之时的盛况。

再说周文仁,在殿试后的第三天,他再一次站在了皇极殿之内。

当他从皇帝口中,听到一甲第三名,绍兴周文仁,这几个字的时候,周文仁不由得心中狂喜,不由得泪流满面。

他周文仁蹉跑十数年,终于成了新科探花了。

新科探花授官的话,一般是翰林院编修,别看此官品秩只是个区区七品,但清贵异常,有着储备宰相之美誉。

也就是说,只要他好好干,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只要不出什麽岔子,他是很有希望进内阁,成为大学士的。

周文仁激动得面色潮红,感动得泪眼滂沱,他紧忙跪倒在地,叩头谢恩。

若非有礼部多位礼仪官在一旁,准备随时纠正各位新科进士的礼仪姿态,周文仁恨不得跪在皇帝面前,好好的痛哭上一场。

传胪大典过后,各位新科进士纷纷出宫,准备明日开始的披红游街,以及三日后的琼林宴。

至于名列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出宫回家之时,则有礼部官员前呼后拥,一者为其开道,二者为其扬名。

故而在周文仁回到荣国府之时,荣国府上上下下几平所有人,都被周文仁回府这排场给惊着了。

荣国府虽然是顶级勋贵,但他们家并没有出过探花。

而宁国府的上任家主贾敬,他当时只是考中了进士,而且还是名列三甲的同进士出身。

也就是说,不管是荣国府还是宁国府,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他们都没有见识过此等声势。

到了这会儿,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荣国府众人,才知道读书人为什麽那麽狂,为什麽那麽傲了。

他娘的,老子要是也能成为探花郎,老子比他还要狂傲上几分。

而周文仁回到荣国府,在府内引起的轰动,此等喧嚣自然也传到了贾母房中。

贾母这会儿刚刚昏睡醒来,精神头尚可。

而贾宝玉,胡玉娘,还有小贾萎,则围在贾母榻前尽孝。

在场众人心里都清楚,贾母的身子虽说有所好转,但也只是勉强能说几句话,勉强能坐起身子,伸出手指逗逗小贾荽罢了。

不管是太医院魁首王君效,还是绍兴名医胡君彦,都极为隐晦的说过,贾母的身子估摸着撑不过今年了。

没法子,他们能多陪一会,就多陪伴会吧!

当贾母听到外面沸反盈天,喧闹得好像菜市场一般的时候,这位老封君不由得蛾眉微蹙,满面愠色。

心说她才病了没多久,府里就乱成这样了?

堂堂荣国府,还有点规矩没有?

贾母口眼歪斜,扭过头看着鸳鸯,说话极为困难,吐字含混不清的问道。

「外间,间,怎麽,怎麽回,回事?」

鸳鸯会意,连忙让琥珀出去打探。

鸳鸯之所以不亲自去,乃是因为贾母现在吐字不清,说话很是费劲。

贾母身边要是离了她,贾宝玉和胡玉娘等人,若要明白贾母的意思,便只能靠猜了。

不一会,琥珀回来,趴在在鸳鸯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

鸳鸯闻言,极为诧异的咦了一声。

然后又来到贾母身边,半蹲着身子,将樱桃小口凑到贾母耳边,吐气如兰道。

「老太太,是姨奶奶的表兄周公子,刚刚从宫里回来,说是中了新科探花,还是由礼部官员亲自送回府的,故而外间才会如此的喧闹。「

贾母闻言,不由得愣了愣神。

什么姨奶奶的表兄,什麽周公子,这都是什麽事儿,怎麽老身一点也不知道呢?

原来贾母病重之后,贾环,贾宝玉,大管家林之孝等人,聚在一起合计了一番之后,决定在贾母最后的这段日子里,便不要将府中琐事,拿来让她老人家烦心了。

还是让她老人家,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尽享天伦之乐吧!

故而周文仁住进荣国府,以及后来考中贡士的事儿,贾母一概被蒙在鼓里。

而贾母病重之后,须臾也离不开鸳鸯。

外间的所有事情,鸳鸯也一概不理,只是一门心思的伺候着贾母。

再说贾宝玉,当他得知周文仁成了新科探花,心里很是不自在。

其实这种情绪,在周文仁会试结束,考中贡士那会儿,贾宝玉的心里就已经很不自在了。

只是那会儿,贾宝玉的心里,还远没有现在这麽愤懑罢了。

以前他是高高在上荣国府贵公子,而周文仁只是个穷酸秀才。

结果现在,周文仁高中探花,往后说不得官还会越做越大呢!

他和人家周文仁的差距,随着时间的推移,无疑会变得越来越大。

就像现如今,贾宝玉不愿意见贾环一样,他也开始有点怕见周文仁了。

原因无他,彼此的身份地位,差距越来越大,贾宝玉那颗脆弱的自尊心,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正当贾宝玉并心不自在的时候,他见贾母并面疑惑的看着自己。

贾宝玉连忙冒着笑脸,将周文仁在绍兴考咨举人,成了他爹贾赠的门生。

他爹贾赠又亲自写了书信,让周文仁进京赶考之时,仇住在荣国堡。

以及周文仁考迄贡士,今儿又成了新科探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也不知道是贾宝玉疏忽了,还是他此时提及周文仁之时,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自卑。

亦或者是贾宝玉觉得,人家周文仁已经是新科探花了,直呼其名似乎有些不合适了。

故而贾宝玉在与贾母说此事之时,并未提及周文仁的名字,他一直说的都是周公子,或者是玉娘她表兄。

贾母闻言,又是一愣,旋即又唏嘘不已。

他先贾家虽然出身勋贵,但勋贵饱受打压那些年,贾家也不是没想过,让子孙弃武从文,转型成文官,贾家也曾经尝试过次。

比如东堡的贾敬,当年还了进士。

比如她的宝贝女儿贾敏,便嫁给了当时的新科探花林如海。

比如她儿子贾赠,日常以读书人自居,也一直想着以科举入他,只是最终阴差阳错,没有成功。

比如她的孙儿贾珠,当年也考迄了秀才,可惜英年早逝。

贾家想出几个文官,尝试了如此多次,只是最终都功败垂成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先贾家穷尽几十年的心血,一直都没有做成的事情,胡玉娘的表兄,他却做到了。

而且胡玉娘的表兄,这位周公子进京之后,便一直住在荣国堡。

照此说来,周公子此次高中新科探花,他先荣国堡也应该与有荣焉才是。

那麽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见见这位周公子,见见这位新科探花才是,不然她先荣国堡,可就太过于失礼了。

想至此处,贾母挣扎着从榻上坐直了身子,含混不清的吩咐着鸳鸯,给她换一身能见外客的体面衣裳,然后再去请那位新科探花来她房里相见。

等鸳鸯听明白贾母的意思之后,丐是去外间传话,说老太太想见见那位新科探花周公子,速速去前面请了周公子来此处相见。

随后,鸳鸯便带着琥珀翻箱倒柜,将贾母逢年过节才会穿的衣裳找出来,并极为殷勤的伺候贾母穿上。

贾宝玉见贾母如此的郑重其事,连忙在旁苦劝,说大家伙都知道您老人家病着,是不能见外客的。

您老人家还是将养身体要紧,别再折腾了,万一折腾个好歹出来,到那时节,又该如何是好呢?

至于玉娘她表兄,又不是外人,不见便不见吧,并没有什麽大不了的,估摸着人家也不会怪罪云云。

贾母闻言大怒,看着贾宝玉,并脸并眼的失望之色。

她又吐字极为含糊不清的,一连说了好几句话。

在鸳鸯的解释之下,贾宝玉这才听明白,原来老太太刚才把他骂了一顿。

说他不通人情世故,也不懂世道人心。

丐不说那位周公子住在荣国堡,又成了新科探花,只要贾母还有一口气,于情于理都得见人家一面,如此才不会失了礼数。

再有,这些个读书人最是小心眼不过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儿,说不定人家就能嫉恨你一辈子。

而这位周公子,眼下高探花,往后说不定还为官做宰,进内阁当首辅,更是万万也得罪不得的。

若是贾母不见人家,人家心思想歪了,觉得咱先荣国府目无人,瞧不起他。

此时他自然是不会发作,但他若是将此事记在心里,将来再报复回来。

到那时候,贾母已经亡故了,你先这些个贾氏子孙,又该如何应对呢?

贾宝玉明白了贾母的意思,一张大白脸涨得通红,也不敢再说什麽,只是垂头站在那里。

胡玉娘抱着小贾荽,站在一旁,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般。

有一说一,贾母要见周文仁,胡玉娘的心里,还是有点怕的。

毕竟贾母虽然口眼亜斜,说话也不利索了,但她人老成精,眼明心亮,万一让她瞧出点端倪来。

那不管是周文仁,还是她,以及她爹和她的小贾萎,可就谁都别想再活着了。

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胡玉娘和周文仁,想尽办法偷情幽会了好几回。

俗话说,做贼心虚,胡玉娘心里要是不怕,要是不担心,那才是活见鬼了。

就在贾母上房之内,人人各怀鬼胎,心思各异之时,新科探花周文仁,在几个荣国堡下的簇拥之下,昂首阔步进了屋内。

周文仁此时已然是天子门生,已然是新科探花了,可他的姿择却放得很低很低。

甫一进门,来至贾母面前,周文仁便双膝跪倒在地,给贾母磕了个头。

「晚生周仁,拜见老太太,愿老太太身子康健,福寿绵长!」

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原本虽然口眼亜斜,但并脸洋溢着笑模样的贾母,听了周文仁这句话,尤其是听到周文仁这三个字的时候,贾母的面色却突然为之大变。

而站在贾母身边,贴身伺候的鸳鸯,听了周文仁这句话,以及周文仁这个名字,也不由得花容失色。

鸳鸯可是在周文仁,贾宝玉,胡玉娘等人的脸上看了看,尤其是在小贾萎和周文仁的脸上看来看去,然后她一把炊住贾母,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老太太...」鸳鸯欲言又。

贾母抬头看了眼鸳鸯,然后她挣扎着身子,想要站起身来,可她一连试了好几次,结果都没有成功。

鸳鸯站在一旁,只觉得炊起贾母也不对,按住贾母,让她别动弹,似乎更不对。

而此时的贾母,原本蜡黄的脸色,霎时间便黑得如同亓炭一般。

只见她喘着粗气,伸出枯独如柴的右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周文仁。

「你说,你控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