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过四旬的男子带着数人从院内走出,他看着外面数百名严阵以待的盐兵,心里自然有些发麻。
「你叫杨继川?」
两淮盐运司副使陈伦策马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沉声道:「本官陈伦,现奉运使大人之令,前来查封你们广泰号的仓库。」
杨继川一听「查封」二字,脸色瞬间煞白,慌忙拱手道:「陈大人容禀!我广泰号经营数代,向来安分守己奉公守法,两淮地界谁人不知?今日大人突然带兵前来查封,不知我商号何处触犯了王法?还望大人明示!」
「安分守己?」
陈伦高坐马上,嘴角噙着一丝冷意,目光如刀锋般刮过杨继川和广泰号那宽阔敦厚的院门,「本官奉命行事,自有稽查依据!两淮盐政关乎国本,朝廷严令查禁私盐,尔等商号仓储重地更是重中之重。近日有人密报,广泰号仓库之内窝藏私盐,盐运司岂能坐视?」
「私盐?」
杨继川惊得身形趔趄,失声道:「陈大人,这是诬告,这是天大的诬告啊!广泰号进出货物皆有详细帐目,盐引齐备,从未有过丝毫逾越!」
杨继川身后的一众广泰号夥计也群情激愤,纷纷出言辩解。
「冤枉啊大人!」
「我们广泰号从不碰私盐!」
「请大人明察!」
然而他们的声音在数百盐兵刀枪森然的肃杀气氛下,显得是那般苍白无力。
周围闻讯赶来的其他商号夥计丶管事,甚至一些刚靠岸卸货的船工,都远远地围成一个大圈,伸长脖子看着这罕见的一幕,交头接耳,议论声嗡嗡作响。
「看吧!果然是冲着沈家来的!」
「天哪,是私盐?真要坐实了,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沈家不至于这麽糊涂吧?这节骨眼上……」
「难说,利益动人心啊……」
陈伦对杨继川的辩白和周遭的议论充耳不闻,他微微侧首,向身旁一名身着锁子甲丶面色冷硬的将官使了个眼色。
那将官心领神会地拔出腰刀,厉声喝道:「奉盐运使手令查缉私盐,所有人等立刻让开,凡有阻挠者以抗拒执法论处!给我搜!」
声音如同炸雷,震得广泰号一众人等脸色苍白。
「遵令!」
数百盐兵齐声应诺,如狼似虎般冲上前,粗暴地推开挡在门前的杨继川等人。
杨继川还想挣扎阻拦,被两个身材魁梧的盐兵死死架住双臂,拖拽到一边,任凭他如何嘶喊也无济于事。
盐兵们涌入大院,直冲那间最大的仓库冲去。
沉重的仓库大门被强行砸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盐兵们如潮水般涌入储存着无数货物的仓库之中。
片刻过后,翻箱倒柜之声丶粗鲁的呵斥声丶木箱被砸破的声音响成一片,原本码放整齐的货物被粗暴地拖拽下来砸在地上,尘土飞扬一片狼藉。
广泰号的夥计们看着自家货物被如此糟蹋,心痛得几欲滴血,却又敢怒不敢言。
时间一点点过去。
陈伦端坐马上,神色镇定,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笃定的冷意。
他示意盐兵将杨继川放开,冷冷道:「杨管事,本官知道你做不了主,现在你可以派人赶去城中,将能做主的人请来。」
杨继川浑身乏力,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盐运司会如此粗暴蛮横地对待广泰号,当下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找来几名可靠的夥计,让他们立刻回城去沈园求援。
那几名夥计刚走没多久,忽有几名盐兵从仓库中冲出来,他们朝陈伦高呼,声音高亢又带着惊喜:「副使大人!找到了!仓库里面有很多私盐!」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众人心头炸响!
外面所有围观者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那几名盐兵身上。
杨继川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不敢置信的恐慌。
这不可能!
他身为广泰号的仓储管事,怎会不清楚甲字仓库里的情形,那里面确实存放了不少盐,可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官盐,怎会有盐兵所说的很多私盐?
他继而怒视陈伦,这绝对是盐运司的陷害!
然而陈伦懒得多看他一眼,只对那几名盐兵说道:「将广泰号窝藏的私盐抬出来!」
「遵令!」
盐兵兴奋地领命而去。
场间的气氛变得无比诡谲,围观者有人神色凝重,也有人满面幸灾乐祸。
一辆马车在二十馀名精锐好手的护卫下,缓缓来到人群之外。
车帘掀开,露出两淮盐运使许观澜冰冷的面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