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咱背骂名?老四能走到对岸吗?!【(1 / 2)

第176章 咱背骂名?老四能走到对岸吗?!【求双倍月票】

蒋瓛走后,老朱在龙椅上坐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起身,自顾自地走向一副巨大的大明疆域图前。

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映在绘制精细的山川城池之上,仿佛他一人便笼罩了整个帝国。

张飙那句『废黜藩王俸禄』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脑中反覆回响。

他厌恶这个疯子的狂妄,却又不得不承认,这话戳中了他心底最深处的隐忧。

【藩王……俸禄……天下人……】

老朱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地图上标注着西安秦王丶太原晋王丶北平燕王等藩王府所在地的点。

【咱给你们封地,给你们护卫,是让你们给咱守住大明的大门,是让你们成为皇室的屏藩,不是让你们成为国中之国,吸食民脂民膏的蠹虫!】

【宋元灭亡,皆因『主弱臣强』,缺乏宗室藩屏……咱信任你们!以史为鉴!但你们是怎麽回报咱的?】

他想起了秦王朱樉在陕西的骄奢淫逸丶纵容属下,胡作非为。想起了晋王朱棡在朝中编织的关系网丶经济上的小动作。甚至想起了看似懦弱的周王朱橚,其王府用度也远超规制。

这些儿子们,在地方上就是『土皇帝』。

正如张飙说的那样,他其实什麽都清楚,他清楚儿子作的恶,也清楚藩王制度的弊端,已经开始显现。

庞大的俸禄和封地收入,不仅未能有效转化为国防力量,反而成了滋养腐败和野心的温床。

【标儿若在,或可压制他们……】

老朱心中一痛。

【可现在……】

他眼中寒光一闪。

这次彻查太子死因,虽然未能揪出最终黑手,却将藩王势力的尾大不掉丶对中央财政的侵蚀丶乃至对皇权的潜在威胁,血淋淋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张飙虽然疯,此言却非虚。藩王俸禄,确是朝廷一大负担,亦是国家动荡之源。】

但废黜,谈何容易!?

【那可是咱的亲儿子!是《皇明祖训》里定下的『屏藩』!】

【骤然废黜,天下如何看咱?朱家子孙如何看咱?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

老朱陷入了极其痛苦的挣扎。

理智告诉他,这是根除隐患丶为后世减轻负担的良策。

但情感和传统的枷锁,却又牢牢束缚着他。

他在殿内来回踱步,步伐沉重。

一方面是对帝国未来的深远考量,一方面是对骨肉亲情的难以割舍,以及对祖宗成法的敬畏。

这种撕裂感,甚至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疲惫。

最终,帝王的冷酷和对江山永固的执着,渐渐压倒了一切。

【那疯子说得对,既然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就不能浪费,不能再想着留给后人了!】

【与其让他们恨咱的后继之君,不如让他们恨咱这个当父皇的!】

【就算背上骂名,也要为大明剜掉这块腐肉!】

决心已定,老朱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但他深知,此事绝不能乾纲独断,必须藉助朝臣的力量,既要探探口风,也要让文官集团卷入其中,分担压力和未来的反弹。

「来人!」

「奴婢在!」

一名老太监顶替了云明的角色,连忙进来应答。

「传咱口谕!」

老朱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和不容置疑:

「即刻召信国公汤和丶翰林学士刘三吾丶驸马都尉掌后军都督府事梅殷,还有都察院右都御史袁泰,以及……户部郎中郁新,即刻入宫见驾!」

他特意点出了张飙提到过的郁新。

他要看看,这个被疯子认可的『能吏』,到底有何本事,又能说出什麽话来。

「奴婢遵旨!」

老太监心头巨震,皇上深夜召见如此多重量级大臣,还特意点了一个五品郎中,必有惊天动地之事!

他不敢怠慢,立刻小跑着出去传旨。

约莫半个时辰后,被紧急召见的几位大臣匆匆赶至华盖殿偏殿。

他们脸上都带着惊疑不定之色,显然对深夜被召丶尤其是当前敏感时期感到极度不安。

郁新更是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他一个五品郎中,何德何能与几位朝廷重臣一同被皇上召见?

老朱端坐龙椅之上,目光扫过下方恭敬站立的重臣,最后在郁新身上停留了一瞬,看得郁新差点腿软跪下。

「都来了。」

老朱开门见山,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咱召你们来,是想议一件事关国本的大事。」

众臣心中一凛,屏息凝神。

老朱缓缓道:「近日,咱翻阅典籍,思虑良久,觉得如今宗室俸禄,尤其是诸王就藩,所费甚巨,于国于民,负担沉重。长此以往,非国家之福。」

他顿了顿,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只见几位尚书和都御史都是脸色微变,显然被这个敏感的话题惊到了,但都强自镇定,不敢轻易接口。

老朱继续道:

「故而,咱在想,是否可效仿古制,或另立新章,逐步……嗯,调整藩王俸禄之制,乃至……考量其存废之利弊。」

『存废』二字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在偏殿!

刘三吾差点惊呼出声,连忙捂住嘴。

梅殷额头瞬间见汗。

信国公汤和与右都御史袁泰也是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

【废除藩王俸禄?!这简直是要动摇国本啊!】

【皇上莫非是受了张飙那疯子的蛊惑?!】

【还是……这次大清洗之后,皇上要对所有藩王下死手了?!】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谁也不敢先开这个口,这可是涉及天家骨肉丶祖宗成法的泼天大事。

说错一个字,就是灭顶之灾!

老朱将众人的惊恐和犹豫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怎麽?都哑巴了?咱让你们来,是让你们议事的,不是让你们当泥塑木雕!」

他目光转向脸色煞白丶身体微微发抖的郁新,点名道:「郁新。」

郁新浑身一颤,几乎是踉跄着出列跪倒:「微……微臣在!」

「你是户部的郎官,精通钱粮。」

老朱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来说说,如果……咱是说如果,废黜藩王俸禄,朝廷每年能省下多少银子?」

「这些银子,可用于何处?又该如何运作,方可减少动荡?」

郁新只觉得头皮发麻,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

这哪里是询问,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但他深知,此刻若退缩或敷衍,必将引来皇帝的雷霆之怒。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大脑飞速运转,结合自己多年户部工作的经验,以及之前隐约听到的关于张飙的一些『狂言』,他咬了咬牙,叩首道:

「回皇上!此事关乎国本,臣……臣本不敢妄议。然皇上垂询,臣只能据实以对,若有不当,甘受斧钺!」

他先撇清责任,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若论节省,据臣粗略估算,各王府岁禄丶护卫粮饷丶营造修缮等项,岁支确在百万两以上,乃至更多……」

「若能调整,确可极大缓解国库压力。所省银两,可用于充实边备,兴修水利,赈济灾民,于国于民,善莫大焉。」

他不敢直接说『废黜』,只敢说『调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老朱不置可否地点头道:「嗯。继续说,该如何运作?藩王们会有何反应?」

郁新冷汗涔涔,但思路渐渐清晰:「臣愚见……若行此事,切不可操之过急,宜循序渐进。」

「或可先从削减浮费丶规范王府用度入手,明定则例,严加审计。」

「再者……或可仿宋时部分宗室管理之法,令藩王子弟择优入仕,或从事他业,逐步减少对俸禄之依赖……」

他顿了顿,硬着头皮提到了最敏感的部分:

「至于藩王的反应……」

「臣以为,骤然行之,必引剧烈反弹,恐生变故……需有雷霆手段震慑不法,亦需怀柔策略安抚恭顺之辈。」

「更需皇上乾纲独断,示天下以必行之决心!」

「同时……或可寻一二典范,先行试点,以观成效,再图推广。」

郁新的话,说得极其谨慎,甚至有些磕绊,但核心意思表达清楚了。

【好处巨大,但风险极高。】

【必须刚柔并济,逐步推进,并且需要皇帝绝对的权威来推行。】

老朱听完,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这个郁新,确实有点见识。

他不是只会读死书的腐儒,敢在巨大压力下说出有条理丶有操作性的建议,虽然保守,但正合他意。

虽然他也没想过要一步到位。

但不可否认,张飙推荐的这个人,确实是人才。

「你们呢?」

老朱目光扫向其他几位重臣:「都说说看。」

几位老朱的心腹大臣和右都御史互相对视一眼,知道不能再装哑巴了。

汤和率先开口,语气沉重:「皇上,郁郎中所言,确有其理。国库空虚,藩王耗巨,乃事实。」

「然,祖宗成法,不可轻废。且诸王镇守四方,若生异心,恐非国家之福。」

「故而,臣以为,当以稳妥为上,或可先裁减冗费,加强监管……」

刘三吾接口道:「皇上,边镇安危,系于诸王。若俸禄骤减,恐军心不稳,给北元可乘之机。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梅殷和袁泰也大致表达了类似的担忧,核心就是:

【弊病都知道,但风险太大,动不如静。】

老朱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

他知道,这些老成持重之臣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他们怕担责任,怕引发动荡,更怕得罪藩王。

但他们的反对和顾虑,恰恰印证了藩王势力之盘根错节,也反过来坚定了老朱改革的决心。

【连这些朝廷重臣都如此忌惮藩王,可见其势之大!再不削之,将来必成巨患!】

等众臣说完,殿内再次陷入沉默,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皇帝。

良久之后,老朱才缓缓开口:「你们的意思,咱都明白了。」

「不过.」

说着,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祖宗成法?呵,《皇明祖训》都是咱主持编的,咱就是祖宗成法!」

「咱当初主持编这《皇明祖训》,是为了保江山永固!若法已弊大于利,为何不可变?」

「边镇安危?难道我大明百万将士,离了几个藩王,就守不住国门了吗?!」

「风险?做什麽事没有风险?因噎废食,岂是明君所为?!」

他每说一句,语气便加重一分,帝王的威严展露无遗。

「藩王俸禄之制,积弊已深,非改不可!」

「但如何改,何时改,改成什麽样,咱自有考量。」

「今日召你们来,不是问你们该不该改,是让你们提前知晓,并给咱拿出具体的丶稳妥的章程来!」

说完这话,老朱的目光如同利剑,扫过众人:

「户部,由郁新牵头,给咱详细核算各王府用度,拟定裁减浮费丶规范则例的具体方案,要细,要可操作!」

「吏部丶兵部,考量宗室子弟择优录用丶分流转业之策!」

「都察院,给咱盯紧了各王府,但有怨望丶异动者,严惩不贷!」

他将任务直接下达,堵住了所有人的退路。

「此事,关系社稷安危,尔等需尽心竭力,若有懈怠或泄密……」

老朱冷哼一声,未尽之语让所有人心头一寒。

「臣等遵旨!」

几位大臣连忙跪地领命,心中叫苦不迭,却不敢有丝毫违逆。

他们知道,皇帝心意已决,一场针对藩王制度的巨大变革,已经拉开了序幕。

「都退下吧。郁新留下。」

老朱挥了挥手。

几位尚书如蒙大赦,躬身退下。

殿内只剩下老朱和战战兢兢的郁新。

老朱看着这个年轻的户部郎中,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压力:

「郁新,张飙之前说你能替代傅友文。咱今天看了,你确有几分胆识和才干。」

「好好干,把这件事给咱办漂亮了。办好了,户部堂官的椅子,未必不能坐。」

「但若办砸了,或者走漏了风声……」

老朱没有再说下去,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郁新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和责任落在肩上,同时也有一丝机遇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