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我可不想当面挨骂。」苏录摇摇头,对二月初二的遭遇心有馀悸。
「唉,好吧,我替你去看。」张先生那日也在现场。
想想确实,苏录还是不露面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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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宫街口人头攒动,送考的家属都被拦在了这里,闹哄哄像菜市场……
虽然帮不上什麽忙,但家属们都不愿意离开,仿佛不陪在外头,不足以体现对考试的重视。
不光老板娘丶小田田丶苏有马丶田总管全都守在这,就连朱家的公子小姐们也不能免俗……当然,他们是来给朱子恭朱子和陪考的。
但朱茵显然不是,她早晨来了之后,就没看两个弟弟一眼。
朱家小姐起了个大早,盛装打扮,就是为了美美地向苏满福一福,说声:『师兄考试顺利。』
又奉上了自己精心焙制的百花饼……
苏满虽然礼貌地收下了,但绝对不可能往嘴里送的。这师妹疯疯癫癫的,吃出事来算谁的?
但他能收下,朱家小姐就很高兴了,一直目送着苏满的背影消失在学宫街上,这才把剩下的饼,分给两个弟弟道:「好好考。」
「还有我们的份儿啊?」
「再废话就没有。」朱家小姐哼一声。
待家里考试的时候进去了,她便挽着老板娘的胳膊,轻言细语攀谈……
老板娘听了朱家小姐的话,惊讶地张了张嘴,但很快就神色如常,笑着跟她聊起来。
俩人还挺投机,一聊老半天,不过也正常,陪考的时候不就是磨牙花子打发时间吗?其他人也三五成群,聊得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天光大亮,旭日东升。
这时便见万丈金光中,街口的栅门敞开。两队胥吏打着仪仗出来,后头还跟着个手捧红榜的绿袍官员。
「这是要贴啥告示吗?」众人便跟着来到了学宫街口的告示牌前。
书吏踩着杌子刷好浆,从水学正手中郑重接过大红榜,端正贴在了高高的告示牌上。
便有人高声念道:「照得州试头场开阅,合江县案首苏录首篇四书文,极尽孝悌之诚丶肺腑之慨!至纯至性,感泣鬼神!」
「夫孝者,百行之先,王化之基。本官展读再三,特擢苏录为本年州试案首,张榜晓示阖州士民。望诸生以兹为范,力学修身,共敦人伦之厚,同襄文运之昌!」
「泸州知州奉政大夫贾,正德元年四月初一……」
众家属听得目瞪口呆,纷纷跟旁人打听,是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意思。
「就是说第一名已经定了!」小田田跟黄峨学了一年,听这种半文半白的告示毫不费劲。刚要骄傲地宣称那是自己的哥哥,却被苏有马拉了一把,示意她不要声张。
「搞啥子嘛?!」果不其然,众人的反应跟合江县试那回如出一辙,震惊之后便开始生气。
「这才开考屁时没有,就先把案首定了?!」
「胡闹,那还考什麽?直接把案首给那瓜娃子多省事?」
「黑,太黑了!」群情激愤间,越骂越难听。
小田田眼泪都快下来了,怎麽我哥中案首还要被骂?
好在知州大人身为两榜进士,注重官声,不会像不要脸的卢知县那样,为了制造效果故意挨骂。
水学正又取出一张红榜,命人贴在第一张边上,上头正是用大楷抄录的苏录那篇文章。虽然没有书法配合,看不出全部的韵味,但让质疑者住口,已经绰绰有馀了——
众位先生都迫不及待想看看,到底怎样是一篇神文,能把贾知州迷成这样。便纷纷大声念起来:
「孝者,憾之极也,悔之晚矣!……色难之旨,微乎微乎!敬养之别,严乎严乎!」
一开篇就把他们全震住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很快便全数沉浸在这篇雄文中,感情充沛地齐声吟诵!
大部分百姓虽然听不懂『色难』『蓼莪』之类是什麽意思,却被那节奏铿锵丶富有韵律的吟诵声深深地吸引,感到无比的震撼。
而且也有他们能听懂的部分,譬如束股和大结曰:
「往而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可见者,亲也。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此生仅馀归途。搴帷拜母河梁去,白发愁看泪眼枯。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
「孝之为道,知之晚矣。君子早知,『色难』不难!莫待北堂萱萎,徒泣南陔之诗……」
先生们念完之后,告示牌前已是一片抽泣声。百姓虽然不似游宦多年的官员,会有那般痛彻心扉的领悟。但仅仅他们能听懂的部分,就已经让很多人感到难过了——
往而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可见者,亲也……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此生仅馀归途……
ps.祝大家的父母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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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