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皇帝的意志,便是天意(1 / 2)

第261章 皇帝的意志,便是天意

随着对外情报司丶监察司丶廉政督查司三位司长,以及锦衣卫新任指挥使的任命尘埃落定,这头由天子亲手催生出的权力巨兽,终于亮出了它足以让百官公卿夜不能寐的森然骨架。

五名新晋的巨头垂首肃立,他们身后的指挥佥事丶镇抚使丶千户……他们是皇明安都府最坚实的躯干与最锋利的爪牙。

此刻,这些人的心中,却充满了比往日执行任何一次血腥任务时都要复杂的情绪。

新设三司,分走了锦衣卫几乎所有的核心职权,他们仿佛被卸去了利爪的猛虎,前路茫茫。

而新任的长官们或为旧日同僚,或为空降外人,彼此间气机微妙,暗流涌动。

源于未知的敬畏与对自身前途的迷茫交织成一张无声的巨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压抑的气氛达到顶点之际,御皇帝忽然走向了他们。

方才那股君临天下,言出法随的无上威严于此刻悄然散去,他脸上竟带上了一丝温和的笑意,此举让在场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震。

「今日,朕论功行赏。」

皇帝的声音不再是方才那般冰冷而宏大,反而带着几分暖意,随侍一旁的内宦刚要上前将早已备好的赏赐托盘高高举起,却被朱由检一个眼神制止。

皇帝竟是亲手从托盘中拿起一沓崭新的宝钞与一份由户部联署的田契,走向队列的最前方。

「林宣,」皇帝的目光落在一个面容刚毅的千户身上,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午门大案,是你第一个拔刀震慑了那些狂悖的叛逆。勇冠三军,当赏。」

朱由检没有让太监代劳,而是亲手将那厚厚一迭银票和象徵着数百亩良田的凭证,交到了那名叫林宣的千户手中。

林宣此刻只觉得那轻飘飘的纸张重若千钧,他双手颤抖地接过,喉头涌动,重重地跪了下去:「臣……谢陛下天恩!」

朱由检俯下身,亲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生为朕效力,朕,不会亏待自己人。」

「自己人」!

这三个字如同一股暖流,瞬间击中了在场所有缇骑校尉内心最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他们是天子爪牙,是世人眼中的鹰犬,是行走在黑暗中的孤魂,何曾有人,尤其是一国之君,将他们视为自己人?

皇帝没有停下。

他走向第二个人,一个身形略显瘦削的千户。

「朕记得你,陈继。南下曲阜,是你寻到了衍圣公府那条密道,人赃并获。此为奇功。」

赏赐,再次亲手递上。

肩膀,再次被轻轻拍击。

那句「朕,不会亏待自己人」也再次响起。

陈继在接下赏赐的那一刻,眼眶竟猛地红了。

接下来,是第三个,第四个……

皇帝仿佛拥有一份镌刻在脑海中的功劳簿,他缓步走过队列,能准确地叫出其中好几位功勋卓着的校尉的名字,并清晰地提及他们在某一次具体行动中的具体贡献。

「……陕西赈灾,是你……」

「……清查江南盐案,朕记得,是你带队,一夜之间封存了扬州八家最大的私盐仓库……」

他亲自为在场所有立功的指挥佥事丶镇抚使丶千户丶百户等官佐,一一颁发赏银与赏田凭证。

每一次都是亲手递交,每一次都是亲手拍肩,每一次都会说出那句足以让他们肝脑涂地的——「自己人」。

大堂之内,气氛发生了奇妙的扭转。

方才的压抑与迷茫,被狂热的的荣誉感所彻底取代。

这些平日里视人命如草芥,在刀口上舔血的汉子们,此刻竟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他们昂首挺胸,竭力想要在皇帝面前展现出自己最悍勇的一面,可当皇帝真的走到他们面前时,他们又会紧张得如同初入军营的新兵。

终于,当最后一份赏赐颁发完毕,大堂之内竟已跪倒了一片,许多人热泪盈眶,行五体投地之大礼,久久不愿起身。

君王之威,能令人生畏。

而君王之恩,则能令人生死相许!

此刻他们感受到的不再是天子那高高在上的冷酷与威压,而是被皇帝认可丶视为心腹丶引为臂膀的无上荣光!

老子真能为皇帝死的念头如疯长的野草,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疯狂滋生。

朱由检看着眼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轻轻一挥手。

「退下吧。」

「臣等,遵旨!」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之后,众人依次起身,带着脱胎换骨般的激动与振奋向后退去。

转瞬之间,偌大的堂内便只剩下皇帝以及他新任命的皇明安都府五大核心巨头——总督田尔耕丶情报司长陆文昭丶监察司长刘侨丶廉政司长左良玉丶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

方才的温情与亲和荡然无存,气氛,再次变得严肃而专注。

真正的议事,现在才开始。

……

这个旧王府的内堂,远比外殿要小,陈设也简单得多,唯有一张巨大的舆图占据了整面墙壁。

朱由检在主位坐定,示意五人不必拘礼,各自落座。

「田爱卿,」皇帝开门见山,目光直视田尔耕,「应天之地推行的新政,如今进展如何?」

田尔耕闻言,立刻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份卷宗。

这份卷宗与朝臣们惯用的传统奏疏截然不同。

它没有骈四俪六的华丽辞藻,没有引经据典的空泛议论。

翻开来,里面是清晰的条目丶冰冷的数据丶详尽的清单,甚至还有用朱笔绘制的简单关系图谱。

这正是田尔耕在皇帝潜移默化影响下的巨大转变。

他正从一个只知用刑拷讯的传统酷吏,渐渐蜕变为一名深谙文牍之道,凡事讲求案卷如山,行事惟重实效的冷血干吏。

「回禀陛下,」田尔耕声音沉稳,条理清晰地开始汇报,「依陛下旨意,臣等已对南京城内所有勋贵丶官员及三品以上士绅之家,进行了长期的秘密侦查与评估。」

他将卷宗翻开,呈现在朱由检面前。

「此为第一部分——『顺从者名单』。其中,魏国公徐弘基率先清查名下田产七万一千亩,补缴历年积欠税银三十二万两。其后,又有吏部郎中……」

报告中,详细罗列了每一个「合作者」的姓名丶官职丶配合的具体时间丶主动清查并交出的田亩与家产的具体数额,其清晰程度,令人咋舌。

「……然,亦有第二部分。」田尔耕话锋一转,将卷宗翻到了后半部,「此为,『顽抗者名单』与罪证初步汇总。」

「南京官绅大部已知天威难测,或真心畏惧,或伪意迎合,总算在明面上纷纷主动清查田亩,补缴税款。但仍有少数自作聪明的,」

田尔耕的声音冷了下去,「以为风头已过,陛下未必能事事洞察。他们不仅大肆隐匿家产田亩,更在暗中串联,结成攻守同盟,公然抵制新政。」

朱由检静静地听着,原本舒展的眉头不自觉地又蹙了起来。

他的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桌案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新晋的四大司长,陆文昭丶刘侨丶左良玉丶李若琏,此刻皆是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他们知道,皇帝的耐心正在被消磨。

终于,朱由检的手指停下了。

他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幽深,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哦?看来是朕这一路南下杀的人还不够多,让他们觉得…朕的刀,有点钝了?」

这句轻描淡写的问话,如同一阵来自十八层地狱的寒风,瞬间吹入了内堂。

在座的每个人都明白,皇帝对这种阳奉阴违的伎俩有着何等深沉的厌恶与绝不容忍的杀心。

什麽「法不责众」,什麽「下不为例」,在这位年轻的皇帝王面前,根本就不存在!

气氛,瞬间凝固。

田尔耕仿佛早已习惯了陛下的这种威严,他只是更加恭敬地躬下身,将那份详尽的「顽抗者报告」双手呈上。

「请陛下御览。此乃顽抗之首恶。」

朱由检面无表情地接过,翻开了第一页。

当朱由检的目光,落在报告首页那个名字上时,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心中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头疼。

【首犯:忻城伯,赵之龙。】

朱由检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不为别的,只因在他那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记忆碎片中,这位忻城伯赵之龙正是历史上清军南下时,开城纳降的领头人之一。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