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包括这一次，我欠方惜亭的债数都数不完了，我设法补救，不知还来不来都及。

家里的纱布用完了，我只能翻出点紫药水和创口贴，我将它们弄在方惜亭的伤口上，他又哭了，他遏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

我怕他吵醒我妈，就说，别哭了。

我不会安慰人，我说，是不是我把他弄疼了?

他就一个劲地骂我，他骂我没良心，骂我白眼狼，骂我不会知恩图报。

他骂我什么都可以，我这时竟然可以精分到随便他骂，还很有耐心地帮他涂药。

方惜亭身上的伤，都是被那群混混打的，他原本白净的手臂，小腿上全是淤青，有些地方还流出血来了。

我倒抽一口气，敷药时都是那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

哭累了他就不哭了。像那天一样，方惜亭很喜欢蜷缩在墙角，如流浪猫一般，抬起清秀的脸庞，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他的脸上还挂有一行清泪，眼里晕开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的。我好想拨开迷雾看看里面的倒影。

“不哭了啊。”我像哄孩子似的哄一个半大的少年，出乎意料的是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没说话，我战战兢兢地将手搭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他也没反应。于是我大着胆子，指尖划过他的脸颊，去触碰他那如圣明湖水般的眼睛。

他长而翘的睫毛像是湖畔的天鹅，展开它洁白的翅膀，翩翩起舞，溅开水花落入湖中。

我再凑近一点也没法看到自己的倒影。方惜亭把眼睛闭上了，我怀疑他是故意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我的手心。

我有些痒，有些不知所措，窄小的房间里就我们两个人。

“对不起……”我只会道歉。

“没……没事。你以后别随便打人就好。”他刻意回避我的目光，将脸扭向一边，耳朵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

“哦，好。”我自觉尴尬，就转为做别的事。

方惜亭身上的衣服脏得不能再穿，我就从衣柜里拿自己的给他穿。他不肯换，我就扒他衣服，差点就扒光了。

“哇啊啊——”他大叫，骂我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

我觉得自己冤枉，他后来非要在我家过夜算什么?

18:02:28

第六章

No.6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第一次给方惜亭下厨。我家只有面，我就给他煮面，还特地煎了两个荷包蛋。

两个都是他的，我妈也有两个，我就不吃了，反正也不怎么好吃。

方惜亭应该是娇生惯养的，他说我没放油也没放盐。

我说家里油没了，盐也没了，我还忘买了。

他有点委屈，揉揉眼睛，瘪了瘪嘴就夹起面开吃。

然后夹起一坨黑不溜秋的东西……

我说，那是鸡蛋……

他当即就爆了一句粗口：“玩你个鸟蛋！”但我妈就在旁边，他也不好发泄出来，只好默不作声地吃面。

看得出来，他拿筷子的手都是抖的。

为了安抚他受伤的心灵，我偷偷在他的脑袋上撸了两把，他也没躲，任由我把他的鸡窝头揉成了窝窝头。

那一刻多么美好，就像一个慈祥的父亲看着自己调皮的儿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不对，那我妈算什么?

后来方惜亭也说起过这件事，他问我，我的父亲呢？

我没回答他，说实话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