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几丛衰草,被浑圆落日的余晖浸染成一团火焰。
苍茫天地间,除了万仞峭壁之上的经年不化的白雪,只余赤红与幽黑。
这肃杀诡异的景象,未经世事的人,是觉不出的美的。
妙仪看得出神,苏合见天色晚了,怕她受风寒,抬手将车帘子阖上了:“若是去了南诏,天气还暖和些,一年四季花红柳绿,不比鄯州好……”
妙仪知道欠她一个解释,遂道:“我从前也不喜欢鄯州,现下却觉出它的好来……鄯州怕是我们最安全的去处。”
苏合不解:“为什么是鄯州?”
妙仪道:“如今那人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只有鄯州和南诏……翁翁不知我尚在人间,世子从大梁平安回来之前,我们是不能去南诏的。”
苏合递了个路上置办的狐裘手笼过来:“世子待你也真是言听计从,他来与我商议的时候,才知道他已做下那许多安排,便是赵衍不护着你,世子也定会保你安然无恙的。”
妙仪听出她的言外之音,只淡淡道:“都过去了……”
“是都过去了,可世子不是只把你当妹妹的……”
苏合目光殷殷,妙仪知道,她是真心望自己有个好归宿,可女人的归宿也不必是男人:“我现在无名无姓,铤而走险才换回自由,实该在天地间自在走一遭。”
“诶,可总归有走累的时候……”
妙仪见今日这话题不能轻易揭过,打趣道:“你若是累了,我便请世子替你在南诏物色个好人家,或者等哥舒将军……”
苏合脸一红,捂住她的嘴:“却又扯我做什么?”
两人说笑一番,渐觉马车愈行愈慢,掀开帘子一看,天已全黑了,秦州城头的灯火,清晰可见,被晚风吹得摇摇曳曳,向着旅人招手。
一个亲卫扣动车门:“娘子,秦州城门快要关了,今夜还入不入城?”
秦州算不上妙仪的福地,她略一思索道:“便在歇在城外的客舍吧,明日一早继续赶路。”
城外的客舍,为了方便往来的商船,多依着汴河而建,照理说正月刚过,不是行船的旺季,大多数客舍却已满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有空房的。
刚住下不久,小二送来酒菜,得了赏钱,见他们一行人出手大方,便也好心提醒:“客官们明日可是要乘船?”
为首的亲卫答道:“不用乘船。”
“不用乘船便好,省了麻烦了。”
妙仪听他话里有话:“敢问店家,若是要乘船,又有什么麻烦?”
“客官娘子有所不知,这些时日汴水设了好几处河瘴,似是有勋贵人家的船沉了,许了重金,沿河打捞,这几日都不得行船……这不是,客舍满了,都是各地有些真本事的水鬼,来才此处碰运气呢。”
苏合听得出奇,不禁问道:“却是丢了什么金玉宝货,使得这么大的气力去找?”
小二直摇头:“知不道,知不道……不过听说寻的是口棺材,哎,大晚上的,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他说完,也不见有人接话,便将白巾子往肩上一挂,弯腰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妙仪一行人为了绕过秦州城,特意沿着汴河边的小道走了一程,到了一处被官兵打扮的人拦了下来,要他们折返。
苏合掀开帘子见河道正中,有一艘巨大乌嘴船,船上放下一排粗麻绳,下面接应的小船上,几个赤着上身的男子似是刚从冰冷的河水中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