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和眼神一样冷淡,几乎冻伤乌草,他感到阵阵寒意,再厚的被子也挡不住的寒意。他苦笑,声音断断续续,“新年那天,您说过,无论奴才犯了什么错,您都会原谅。奴才做了那样的事,您永远都不会原谅了吧。”
乌草的语气很肯定,而非疑问,仿佛笃定她在生气。越长溪却摇头,“没有不原谅。”亲近的人伤害自己,才会难过,才会责怪和愤怒。陌生人伤害自己,她只会报仇。
总谈感情,累不累啊。
越长溪没有解释,乌草却懂了,这一刻,他终于抑制不住,眼底涌现出浓烈的哀色。
原本,他有好多话想告诉公主,他想说,他是被皇后逼的。他想说,他家中只有一个妹妹,他不能对不起她。他想说,他知道错了。
但现在,乌草明白,他什么都不用说,因为公主从未将他放在心上。她不在乎他的道歉,甚至不在乎他的背叛。
为什么会这样?公主那么温柔,对他那么好,他还以为,她有一点点在乎自己……这一瞬,巨大的痛苦化成怒火,乌草突然愤怒,清澈的瞳孔充满不甘,他喊道,“如果是卫良呢?”
公主对任何人都是温和的,唯独提起卫良,她会翻着白眼,说那个人又冰又冷,像巨型冰块。她会抱怨卫良总是碰瓷,可下次对方受伤时,她还会细细地给他包扎。
乌草曾以为,公主真的讨厌卫良。
可现在,他明白温和只是假象,那么……那些抱怨也是假的么?
他执拗地问道,“如果是卫良呢?如果卫良背叛您呢。”
“关卫良什么事?”越长溪皱眉,想也不想回答,“他又不会背叛本宫。”怎么还开始攀比了?
她的回答理所当然,没有一丝犹豫,里面透露的亲近与信任,连她自己都未必察觉。
乌草却听出来了。
他捂着胸口,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直流,他想,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他的欢喜是一厢情愿,他的愧疚也是一厢情愿,公主从未在意过他……这就是他背叛的代价。
没笑两下,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随即是四肢百骸。
剧痛中,乌草想起那天,卫良拖着重伤的身体,阴冷地望着他,“还记得本督说过的话么,你若是背叛公主,本督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卫良做到了。
他喂给自己一粒药,保他不死,但每个时辰发作一次,发作时,浑身剧痛,像是有几百根针同时扎进体内,扎进大脑,撕裂皮肉、搅动骨骼,连呼吸都是疼的。
疼痛使乌草的面容一阵扭曲,即便知道公主不在意,他依然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这幅样子。
他死死咬住嘴唇,让自己不要失态,急促道,“告诉卫良,小心皇后。皇后对他起了杀心,皇后既然能对付张保全、对付奴才,也能对付卫良。”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如果她真的在意那人……他希望她不会难过。乌草苦涩地想着,如果是那个人,一定不会像自己这么无用,做错事、让她失望。
公主不会伤心,真是太好了。
可为何,他还会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