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爪的狂草，三心二意地糊弄完，又被方丈罚他返工，连累明华陪着，一直抄到三更半夜才准他回去。

明华提着灯笼不声不响地走在前面，浮丘璃还穿着湿衣服，走两步打个喷嚏。二人赌气似的谁也没说话。直到回了客房，浮丘珊正等在门口。

明华这才想起已经很久都没人见过浮丘珊了。夜色下她似乎比一年前更加憔悴。形销骨立地站在那里，仿佛风一吹就碎了。

浮丘璃见了姐姐，一肚子委屈总算有了去处，委委屈屈地把白天的事讲了，浮丘珊问他，你给明华道歉了吗，浮丘璃横着眉毛，不情不愿地支支吾吾。

“你同阿姐讲，明华是朋友，对不对？”

“是……可是……”

“朋友之间是不可以打架的。衣服湿了再洗，要是下次再这样不成体统，我就叫爹接你回去。”浮丘珊说话声音很轻，三言两语却足以让弟弟羞愧。

浮丘珊训完自己的弟弟，回头看着身后怯生生的小和尚，他双手合十，胳膊上还挂着半截撕坏的袖子。

浮丘珊款款走到他面前，小心地托起被撕坏的衣袖。

“明华，这是阿璃撕坏的吗？”

明华点了点头，又发现浮丘珊的身后浮丘璃瞪着自己，惶恐地摇了摇头。

“你穿阿璃的衣服，这件我替你缝，好不好？”

浮丘璃在背后没好气地接了一句：“阿姐手艺可好了，你到底答不答应？”

哪有这么和好的。浮丘珊本来还在生弟弟的气，一听到这话反而笑了出来。明华乖乖地将衣衫脱下递给浮丘珊。无意间碰到了浮丘珊的手指，她的手冰凉冰凉。

“谢谢明华和阿璃做朋友呀。”

明华一抬头，迎上她眼中晶莹剔透的笑意，浮丘珊病得那么憔悴，却不吝于给他这样的笑，像是水中澄澈的新月。明华在这和煦的笑中觉得有些恍惚，突然就明白为什么阿璃这么听姐姐的话。

他不懂师兄口中什么美人，什么叫国色天香，只是觉得，若是娘亲还活着，应该也有这样一双温柔的眼睛。

【4】

浮丘珊和浮丘璃又在无相寺住了很久，但明华从那之后，几乎再也没见过浮丘珊。

姐姐的病似乎并没有好转，有僧人说夜里曾听见客房传来断断续续的幽咽哭声。浮丘家请了郎中，净空方丈也号了脉，可归根究底没人能治好心病，浮丘璃跟着担心，身上的药味儿越来越重。

现在明华已经很少见浮丘璃睡觉了，每次他练完功夫，下了早课，最常见到浮丘璃手里攥着不知道从哪处得来的方子，龇牙咧嘴地替浮丘珊熬药，药汤的涩苦味儿熏得明华的都直皱眉头。他甚至觉得和浮丘珊一比，阿璃也好可怜哦。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浮丘璃，只得在深夜众人睡下的时候偷偷祈祷，秉灯诵经。小和尚不懂那些情爱中的缠绵悱恻，也不懂世人口中杀人的流言蜚语。

他只是傻傻地觉得，浮丘姐姐是很好的人，好人都该受菩萨保佑，而不是遭受煎熬和折磨。

浮丘璃现在已经不提“宋季桓什么时候来娶我姐”这样的话了，莲座下听得多看得多，他似乎也学会了不听不看不说。亦或许谁都无法解决浮丘珊生病的根源，每提一次都是给彼此徒增痛苦。

戏本里总说，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这场高烧不退的思念中，另一位主角自始始终都没出现过。

前几日浮丘璃得了新的药方，说是治魇症很有效果，不过他还缺几味药，因而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上山，临走之前嘱咐了明华，要他替自己把药炉生起来。

明华笨手笨脚地扇着风，扇着炉子周围火星四溅。有一些还飞到了他的衣服上。这还是浮丘姐姐给他缝的呢，他悻悻地扯了扯衣角。离着炉子远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