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大可以不说,无需说些糊弄人的鬼话,有些人故作高深,说话不说透总喜欢说三分藏七分,让听话的人去猜。等猜的人急到抓耳挠腮,他再气定神闲的解惑。巧得很,宋凌正是这类人,又不巧得很他最厌恶的也是这类人。
“殿下自己信吗?”宋凌没好气道。
“呵呵,”宋承熙锯木头样干笑,“当我讲了个玩笑话,这其中真正原委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待你知道“真相”那一天,也是我们合作时。”他这段话说的有些长了,一口气用老,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一声又一声,零散又随意搭着的骨头架子快要散架。
“殿下注意身子,”宋凌实在看不下去,怕他将肺腑一并咳出来,起身上前有规律的轻拍他后背,替他顺气。
刚弯腰,左手刚按在椅背上,右手指尖一个不注意在猩猩红毯上一抚而过。
宋承熙无端生出了天大力气,长在臂上的枯枝死死箍住宋凌腕子,铁铸般。
“别……别……咳,别碰!”他面似厉鬼,没有血肉支撑的瞳仁倒影着宋凌的惊愕。攒着一身力完整说完这句,宋承熙忽然喉咙一痒,弯腰呕出一大口鲜血。淅淅沥沥透进衣物。
宋承熙穿了一身不透光的黑,胸口衣襟露出来的一截都是黑色,宋凌原只当他偏好玄色。但实情恐怕不能归到风雅趣好那一档去,谁家衣裳禁得起这样糟蹋,那玄色有几分黑几分血?
宋凌闻到了辛辣药味里混着的血腥,他忽然觉得宋承熙也是可怜人,他虽生在天家,却不受父亲喜爱,母子分离不得见,还生就一身病骨,瞧着也不像能活许多年。世间最苦非为死别,而是生离。
他哂笑一声,哪轮得上他可怜人。
血吐了约莫有二两,宋凌后退两步冷眼瞧着,他清楚宋承熙这种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在人面前示弱。
刚吐完血,宋承熙从袖中抽出手巾擦拭嘴角,没事人样又和宋凌打招呼,开口直掉血碴子,“吓着你了吧,我腿乃陈年旧疾,冬日里疼得很。”算是解释了一句他刚才的反应过激。
既然宋承熙要当没事人,宋凌也懒得自找麻烦,“殿下既然给了诚意,那我还真有一事想托殿下相助。”
宋承熙见宋凌不拿架子也识趣,斜靠在椅背上爽快道:“只要我有的,能做的,君大可直言。”
“我要一个身份,能瞒过学官参加春闱的身份,”宋凌也不客气,直勾勾盯着宋承熙。以他的身份再参加春闱,摆明了想昭告天下,罗府想将手伸到文官里,别说傅丞相,哪怕陛下也会心生不满。
但本就属于他的凭什么要拱手让人?哪怕不能以宋凌之名夺得榜首,他也不会平白让给别人。
“此事却有些艰难,学官由天下名士组成。他们一则不入仕,二则脾气又臭又硬,恐怕不是好糊弄的,”宋承熙迟疑道。
宋凌吊起眼皮觑一眼宋承熙,讥诮道:“不必使这些话术,殿下尽管放心,哪怕你一口答应,我也断不会坐地起价。”
“说笑了,说笑了,”宋承熙捏了捏衣角,又故作思量一阵才艰难地将此事答应下来。
“补偿”敲定,宋凌也不愿在“药罐子”里多待,告辞一声往外退去,快出精舍时他背对舍内,头也不回道:“殿下将来想合作之人,是我还是罗家?”
宋承熙一挑眉——难怪外头有传言说罗府二郎,生就七窍玲珑心,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自然是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