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期而至。
冬至当天,几个好朋友约着吃了顿火锅。
店开在市井的小胡同里边儿,地方虽说不太好找,但去的时候已经坐满热热闹闹的食客了。
摆了一桌子的肉,少有配菜,十来人的圆桌满满当当,觥筹交错,吃得酣畅,热辣升腾,酒肉之下风雪具体、暖意也具体。
腌熏过的牛肉带着柴木香,切薄片,口味丝毫不单调,汤锅里过过就熟,再往盛有辣椒香油芝麻的蘸料里一涮,含着几分泼辣,一口就能愉悦一整个晚上。
毛肚黄喉亦是同理,脆嫩爽口,挑逗食欲,要拎上来和其他食材打个擂,也丝毫不输。
满屋烟火燎燎,都是炙热的蒸汽,味觉描述最为直观,纪眠被辣得满脸通红,吐着舌头呼气,但又不舍得放下手里的筷子。
顾随递了杯牛奶给他,带着命令的口气:“你别吃红锅了,胃受不住,我给你涮清汤的。”说完夹一些蔬菜入锅,想给他解解腻。
纪眠很是抗拒,摇摇头,裹着辣酱又塞了满满一口五花肉,这下好了,鼻尖的水汽挂着,眼泪花直泛,馋是解了,但辣感却是毫不客气。
陆昀然眉梢一抬,插科打诨的逗他:“纪咩咩,别逞能了,你乖乖跟宋兆嘉一块儿吃清汤得了。”
然后还不忘侃上顾随几句:“随儿,瞧把孩子辣的。”
纪眠没空再跟他斗嘴,蹙着眉头,猛灌了几口牛奶,顾随去抚他的背,正声严肃:“要不我给你点碗粥喝?香菇鸡丝?还听不听话了,上次吃烤鱼的时候怎么答应我的,都说了胃受不了。”
“喝银耳莲子汤。”纪眠撇撇嘴,把筷子一放,细数着顾随每天唠唠叨叨的话,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
宋兆嘉吃完饭跳下椅子,绕到纪眠腿边,爬上去想跟他玩儿,纪眠望着他笑,像烂漫阳光 ,喂了他一勺银耳。
顾随忍不住去看纪眠的侧脸,勾着唇,抿一口酒,举杯去碰周围的人,声音低沉痞气的应陆昀然刚刚的话:“陆昀然,我媳妇儿你是不是该喊声嫂子来我听听啊。”
“操啊。”陆昀然稍稍一顿,低声咒骂,越过席间去看纪眠,眼神徘徊,在他脸上拂来拂去。
一说起这个,纪眠就脸红,蓦地垂下眼睑,就像那声称谓里能掏出蜜来。
“行,纪咩咩我喊你一声嫂子,你替我收拾收拾随儿。”陆昀然模样恳切,眼梢一翘,逗他。
“好啊。”纪眠带着笑意,漾出弧度,然后故意贴过去,贴到顾随身边,望着他微微扬起下颚,把声音放轻放软,跟他耳语,细碎的一声:“听到没,叫我收拾你呀,哥哥。”
顾随闷声笑,掐了纪眠的腰一把,闻到他唇齿间暧昧的奶香,吐着热气:“胆子果然大了嘿,还收拾我,下次让你收拾,想怎么撒气耍赖都行,反正你在床上也没少干。”
纪眠选择用暴力来掩盖这场输的一塌糊涂的对话和酡红的脸。
应该早点捂住他的嘴的。
长夜漫漫,雪从午夜开始下,一顿饭吃到了凌晨一点才散伙,所有的交情都落在酒里,多喝了几杯,话匣子也由此打开,陆昀然和宋庭挨个拉着纪眠喊“嫂子”,来来回回好几遍,顾随暗暗的笑,上了副驾驶,半阖着眼,莫名多了几分洋洋自得。
整街弥漫着冬夜的冷寂,纪眠专心开车,顾随一开始也没讲话,听车窗外飒飒风声,他倏尔眼神闪烁的转过来看着纪眠,轻轻说了一声:“你在吗?”
纪眠觉得他这样的调子匪夷所思,白他一眼,皱着眉没好气凶巴巴的回:“在,我在给你开车,顾大少爷。”
然后心底默默的骂他醉鬼。
极其幼稚的醉鬼。
顾随得到回应,直起身来,掸了掸挂在车上的托托,忽然变了声调,一往情深的喊他:“老婆,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