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如果再这样继续和程盛不清不楚,接受程盛莫名的好意和眼中挡不住的爱意,自己就会成为第二个孟婉。
但程盛还是热情地邀请他,说自己酿的米酒有多么好喝,说自己包的饺子有多好看,说自己做的一桌拿手好菜有多好吃,还给他描绘了贴春联,挂灯笼,往饺子里藏硬币当做幸运饺子等等各种充满春节意味的活动。
顾淮不禁顺着他的描述去想象那场景,果不其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他被自己二十岁冬季除夕夜的那场大雪冻住了心,从此,世人再好也入不了他的眼。
而现下,有这样一位青年,在极尽自己所能为他构想一个美好温馨的家的场面,他一步步一步步狡猾地钻进自己的心,想将那处渐渐融化。
从此心不再冰封千里,寒风凛冽;那里万物复苏,春意盎然。
万物欣欣向荣,生命的又一个春季终于到来。
最终,顾淮屈从于自己的心意,他答应这个年一起过,怎么安排都随程盛。
这对于一个薄情冷感的人来说,无异于将自己的心全然交付给另一个人。
可惜,程盛并不知道。
A市某某墓园。
顾淮手捧母亲生前最爱的百合花,庄重地登上一阶又一阶楼梯,慢慢踱步到孟婉的坟前。
墓碑前放了几束新鲜的菊花,还沾有清晨的露水。
顾淮第一反应猜测不是顾锋带来的。
随即又想到,说不定顾锋早已连自己母亲的爱好都忘得一干二净,哪里还记得她一点都不喜欢菊花的苦气。
孟婉生前有一大片院子,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其中颜色种类最多的莫属百合。
顾淮一直认为百合和孟婉的气质很像。
她(它)们一样摇曳生姿,纯白圣洁,不沾染丝毫泥渍。
她(它)们也一样脆弱不堪,被人折下后失去生的希望,生命便会迅速衰败终止。
顾淮毫不嫌弃这地方晦气或脏乱,随意的坐在墓边一角,用带来的纸巾将孟晚的墓碑仔细地擦了个遍。
他心想:也就半年没回来,怎么就脏成这样?
母亲,我又来看你了。你不要怪我这么久没来,我终于还是接下了你的公司,一直都忙。以后的路有我替你走。
你且放心,我一切都好。
当然这些话只是心中想想,顾淮是不会对着孟婉的墓碑真正讲出这些话的。
他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墓碑上孟婉的黑白遗照。好像透过这张照片,能倒回时光让一切回到最初最好的模样。
这一坐,就忘了时间。
等他回过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同样捧着一大束百合的顾锋已经站在他的身后,自然是神色凝重,一言不发的。
顾锋一来,便到了顾淮该走的时候。
顾淮利落地站起身,毫不犹豫地绕过他离开。
“顾淮!”顾锋神情激动地喊他的名字。“过来。”
顾淮停下脚步,但并未回头。
“过来吧,我们父子俩站在一起让你母亲看看。她肯定希望我们俩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不要生疏满是隔阂。你快点过来,他看到我们俩都好才能安心啊。”顾锋语重心长地道。
顾淮脸色开始不善,似在认真思考他父亲这话说的怎么能如此好听。
不去当演员多可惜,能在自己新的家庭里幸福到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海外未归的儿子,也能在自己已故的妻子墓碑面前佯装一副深情款款,尽心尽责的好男人形象。
“儿子,过来吧。我们一起和你母亲说说话,再一起回去过个年好不好?”顾锋话语中满是请求,似是有苦而不能言。